第六九八章 不能說(第2/3頁)

隨後張皇後便找來太子的近侍打聽,才知道兒子如今跟右春坊右諭德沈溪走得很近。

自從沈溪回來,兒子不貪玩了,變得好學了,先生問問題回答也流利了,這讓張皇後喜出望外,便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朱祐樘。

於是朱祐樘親自考核兒子的學問,發現果然大有進益,但卻發覺沈溪給他兒子講了一些不該講的“國朝”歷史,朱厚照多少不太樂意。不過想了想,兒子差不多也到了能接觸這些內容的年歲,就安排讓王鏊和王華等老資歷的講官,為兒子講國朝的歷史,不讓沈溪“胡說八道”。

於是,太子的歷史課分為“廿一史”和“大明國史”兩個部分,沈溪仍舊負責講“廿一史”,教學計劃沒有受到影響。

又輪到講課日,午時二刻,沈溪在擷芳殿的授課暫告一段落,中允官、侍讀官都去休息吃午飯了,朱厚照偷偷摸摸跑了過來,向沈溪抱怨:“那些老古董講的太祖故事,幹巴巴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你有時間再跟我講講吧?”

沈溪心想,王鏊等人跟你講的,完全是按照歷代皇帝實錄去講,哪年發生了什麽,朝廷裏有什麽事情,不分主次也不管重要不重要,一股腦兒地灌輸給你。關鍵是有很多內容采用了春秋筆法,一筆帶過,甚至連提都不提,就好像建文帝的事情。

想想看,就連一個皇帝的存在都能被歷史抹去,更何況那些有損皇帝名聲的事?

講廿一史,講究的是把天災人禍尤其是昏君奸臣是如何把國家敗掉的盡量往誇大說,少有歌功頌德,做到以史為鑒。

講國朝歷史,那一定是把功績放大了說,甚至把醜的修飾成美的,至於掩蓋不掉的醜事那就幹脆不提,不留下任何記錄,以後修史的人休想知道,只要幾十百把年過去,百姓以為國家國泰民安五谷豐登,於是我大明就能千秋萬載。

可是這些人忽略了一個問題,不說不代表沒發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是醜惡之事,遲早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

至於朱厚照所聽內容,那全都是“真善美”的東西,歌功頌德居多,缺少史料支撐,讓熊孩子聽了很沒勁。

我要聽太祖出征塞北,不好意思,這段沒有;我要聽太祖身邊功臣的故事,對不起,這段也沒有,因為太祖屠殺功臣造大獄,明初沒幾個功臣是得以善終的;我要聽太祖傳位太子的事情,這段更沒有,誰叫太祖傳位給皇太孫,最後皇太孫的皇位還被太宗皇帝給奪去了?

明初需要隱晦的事情太多,要保持太祖和太宗的絕對崇高地位,很多事情都不能讓普通人知曉。

更不會有人把具體事情,串成故事來講給朱厚照聽。

朱厚照最關心的幾個問題均無法從王鏊等人口中得到答案,讓他很是郁悶。什麽都不知道還來講什麽?告訴我哪年哪月哪裏發生了地震,哪裏又遭了風災,又或者黃河泛濫,是如何賑濟的,誰當了尚書誰辭了官……我稀罕啊,知道這東西有鳥用?

“太子要問什麽?”沈溪拿著講案,悠然問道。

“我想聽太祖傳位太宗的故事,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告訴我。”朱厚照眨著眼睛,“太宗是幾歲當上太子的?”

連沈溪也沒想到熊孩子會問出這麽“尖銳”的問題,心想:“就算你問洪武四大案,我也會告訴你,可你上來就問太祖傳位太宗,我告訴你,你肯定接受不了跑去跟你爹說,查到我頭上那可是潑天的大罪!”

“你為何想知道這個?”沈溪問道。

“好奇啊,太祖打下的江山,太宗繼續拓展疆土,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就想知道,太宗是不是跟我一樣,小時候就當上的太子?”朱厚照帶著幾分神往。

沈溪搖搖頭:“太宗年少時,大明國祚未定,太祖尚且未稱帝,太宗何以為太子?”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他們不說了。那太宗是幾歲當太子的?”朱厚照大有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洪武三十五年,太宗繼位。”

沈溪只是把歷史上一個事實說出來。

至於“繼位”是怎麽繼的,他就懶得說了,難道跟熊孩子說,你祖爺爺是靠謀反當上的皇帝?

其實拿朱允文的那一套來嚇唬熊孩子挺好使,但沈溪暫且不敢這麽做,越是把朱允文說得慘,熊孩子心理陰影越大,他心裏藏不住話肯定會去跟別人問個究竟。

朱厚照不滿地抗議:“我也知道太宗是洪武三十五年繼位,可不是說太祖在洪武三十一年就駕崩了嗎?那這四年裏,我大明就沒有皇帝?”

這便是歷史隱晦內容的結果,連個剛學習歷史的熊孩子都能發覺其中有問題,更何況是那些窮經皓首的老學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