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三章 舍近求遠

沈溪道:“伯虎兄,這白紙黑字,雙方可都簽字畫押坐實,你不會是想賴賬吧?”

唐寅高叫道:“你憑空栽贓,我要告上官府,讓知府和知縣老爺為我做主,放開我!聽到沒有,放開!”

沈溪冷笑著搖頭:“就算到了官府,欠債還錢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伯虎兄還是冷靜一下吧……來人,送唐解元到客房內休息,可要看緊了,若人走丟了,拿你等是問。”

等人出了柴房,唐寅仍舊高聲吼叫,他無緣無故就欠債一百兩,現在還被沈溪強行綁架,就算他再落魄也受不了此等屈辱。

可偏偏那欠條上還是他自己的簽字畫押,這讓他覺得很是郁悶,心想:“難道是我喝醉酒後,稀裏糊塗跟他借了銀子?”

玉娘眉宇間帶著極大的不解,靠近沈溪,問道:“沈大人,這到底是唱哪一出?”

“玉當家的,我到蘇州追一筆舊賬,合乎法度吧?”沈溪板著臉問道。

“就如同沈大人所言,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過……唐解元當初為何要借一百貫?”

玉娘對於沈溪的舉動沒什麽疑議,只是沈溪這一天三變臉,讓她頗為不解。沈溪先是說去拜訪故友,順帶買畫,但結果卻是去一起喝酒,然後把人綁架說是為了唐寅好,現在把人綁回來又說要追債。

沈溪道:“那玉當家之意,本官這欠條乃是偽造?”

“奴家並無此意。”

玉娘感覺沈溪詭計多端,但現在她卻無法跟沈溪探討這欠條是真是偽,之前連唐寅都無法直接反駁說那欠條是假的,這件事撲朔迷離,透著一抹詭異。唐寅被綁架倒是真的,至於沈溪是要追債,還是要讓唐寅做什麽,她就不得而知了。

沈溪走出柴房,仰頭看著天,道:“今晚真是個好天氣……準備香湯,本官要沐浴更衣。”

旁邊有人發出“噗哧”的笑聲,隨即那人嬌聲問道:“事情真多,要不要齋戒?”

不是旁人,正是伶牙俐齒的熙兒,她身旁還立著正在扯她衣袖的雲柳。雲柳埋怨道:“不得對沈大人無禮。”

沈溪道:“趕路途中,本官無心齋戒,還是等到了梧州再說!”

說完,沈溪趾高氣揚上樓去了,驛站內隱約聽到唐寅的吼叫聲,不過很快唐寅的嘴就被堵上了,原因是他的吵鬧影響到了別人休息。

把唐寅綁回來,是沈溪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他知道眼下的唐寅就算落魄,也無心為朝廷效命,因為唐大才子心高氣傲,就算他不得已要為現實彎腰,也斷無可能給人幫閑。沈溪就“成全”他,你不是心理上過不去嗎,那你就當自己是被迫的,為了還債不得已為我效命,慢慢你就適應了。

這就好像逼良為娼一樣,許多良家剛入娼門都要死要活,那就來點兒強硬的,被迫“失身”……事後你要死要活由著你,等慢慢習慣之後,就會平淡處之,到後面為現實低頭,只能不停接客,然後就“幹一行愛一行”,等從姑娘熬成老鴇子,連逼良為娼的事也會做。

整個社會其實跟“逼良為娼”差不多,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沈溪好像都處在這種生存模式之中。

現實會逼得你磨去棱角,逐漸低頭。

……

……

至於唐寅是不是願意,那就不在沈溪考慮範圍之列,人綁都綁來了,你不接受也要乖乖地接受。

重新上路,沈溪就好像帶著個囚犯上路一樣,路上只要把唐寅的堵嘴布拿下來,他就會大喊大叫,最初還有人管,到後面整個隊伍已經見怪不怪。

就連到了驛站,也沒人願意出頭按照唐寅的吩咐去“報官”,一行中不但有正三品的右副都禦史,還有錦衣衛的人,報到衙門,別說是知縣,就連知府也不敢吭聲,為了個狂傲欠錢的書生,把自己也搭進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溪最初給唐寅好飯好菜,發現效果遠不如每天讓他酒水管夠,這樣就算不去堵他的嘴,他也不會再亂吼亂叫。

唐寅似乎也很喜歡這種被人用酒水“豢養”的節奏,後半程的他,幹脆就像個囚犯一樣,每天坐在馬車上,抱著酒壇一邊喝酒,一邊詩詞歌賦吟唱,儼然一個狂放不羈的書生。

只是這位狂生不怎麽得志,一副窘迫的模樣,沈溪本來讓人給他準備了換洗衣服,不過唐寅倒是習慣這種邋遢不堪的生活方式,澡不洗不說,連衣服都不換,晚上睡覺直接是和衣而睡,恰好臨近盛夏,以至於為唐寅趕車的隨從苦不堪言,那撲鼻的搜臭味道對身心是一種巨大的煎熬。

一行人走的是東路沿海道路,嘉興、杭州、紹興、寧波四府倒還好,等過了天台山到了台州境內,地方上就能看到倭寇和盜匪劫掠的痕跡,有的地方連驛站都被賊子劫掠一空,別說走夜路了,到下午路過城鎮就要停下來,找地方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