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二章 誰跟你講道理

曾經的解元公,風流才子唐伯虎,如今卻變成為幾文錢斤斤計較的“小人”,這多少讓沈溪覺得歲月磨練人。

不經歷社會最底層的艱辛,你唐大解元怎會理解世態炎涼,明白人情冷暖、世道之不易?

酒水和小菜相繼上來,唐寅親自為沈溪斟酒一杯,又給自己滿上,隨後舉起酒杯道:“沈狀元,久別重逢,先幹為敬。”

說完,一杯酒一飲而盡,馬上又給自己倒上第二杯。

沈溪將酒湊到唇邊淺嘗一口,心想:“看你這喝酒的模樣,就好像幾輩子沒摸著酒杯一般。”

酒過三巡,唐寅面帶憂色:“如今國祚不安,北患頻頻,然帝王寵信奸佞,國將不久矣。”

沈溪搖頭苦笑,都說不得志之人,往往都會帶著對家國的抱負,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然並卵……唐寅現在所說完全屬於空談,你有再大的抱負又如何?在我一個朝官面前說這些,你這是找死啊!

“伯虎兄久居南方或有不知,韃靼入侵我邊陲,兵部劉尚書征塞北,大勝而回,如今韃靼內亂自顧不暇,北患基本掃除。”

沈溪把大明朝的大致情況說給這幾年完全閉目塞聽的唐寅知曉,“不過,大明各地災害匪患倒是綿延不絕,國庫銀錢和糧食頻頻告急,百姓流離失所屢見不鮮……”

沈溪在表示大明北部邊陲相對穩定這個事實後,又婉轉說出地方上存在災情和匪患的現實,為接下來遊說唐寅跟他南下做準備。

他也察覺出來了,現在唐寅之所以會坐下來跟他心平氣和地說話,除了他請客飲酒這個因素外,更重要的是唐寅覺得他被貶黜到地方為官,同病相憐,如果他把自己高升為正三品右副都禦史的事說出來,別說是做朋友,連坐下來一起喝酒都沒可能。

既然已打定主意要把唐大才子從頹廢中拯救出來,那我就不顧什麽方法和手段了,無非是坑蒙拐騙,只要你能夠跟我走,就算當一回騙子也在所不惜。

唐寅對於沈溪的話表示贊同。雖然沈溪在前半段否定了他的看法,但後半段也表達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家國情懷。兩個“不得志”的人,最容易找到共同話題,看起來憂國憂民,其實就是想抒發自己“懷才不遇”的抱怨。

二人說著話,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把十二兩酒給幹完了。

沈溪很聰明,為了防止自己喝醉,往袖子裏倒了不下四兩酒,反正剛才冒雨走過來身上是濕的,唐寅這會兒都把注意力都放在酒上了,哪裏會想到沈溪這麽糟蹋酒?

“小……小二,再……再上……半斤酒!”唐寅已經有些醉醺醺的了,喊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店夥計走過來,不理會唐寅,而是用圍裙擦著手,笑嘻嘻地看著沈溪。

明擺著的事情,現在唐寅要點什麽東西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要沽酒也應該由沈溪這個金主來說話,而且必須先付錢。

沈溪這次拿出個一兩的小銀錁,道:“按照唐解元說的,順帶……把唐解元欠下的酒錢給結了。”

沈溪相信,這種街邊的小酒肆基本都是小本買賣,絕對不會容許唐寅欠下一兩銀子以上的酒錢。果然,那店夥計看到銀子後眼睛都直了,千恩萬謝道:“這位小爺,您真是爺,出手沒的說……”

“什麽爺,該找多少錢找多少!”唐寅咆哮著,一拍桌子,“再……再把酒水送上來!”

沈溪心想,這唐寅真是窮橫到沒譜的地步,這還是那個“又摘桃花換酒錢”的江南才子嗎?

有沈溪請客,唐寅敞開了喝,從上午一直喝到中午,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沈溪本要扶他,可他兀自提著酒壺道:“無花無酒鋤做田……喝!”

沈溪使了個眼色,在旁邊坐了半晌的玉娘終於站起來,她跟著沈溪出來大半天了,這會兒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玉娘問道:“沈大人,您不是說來求畫嗎,為何要陪唐解元飲酒?”

“真當我是要陪他飲酒?去叫人過來,把人綁回去!”沈溪不動聲色地說道。

“綁人?”

玉娘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見面前說什麽朋友道義的話,還以為你多講義氣,見面後你們言談甚歡,宛若多年不見的老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現在剛喝完酒,居然就直接動粗綁人了?這前後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沈溪見玉娘沒有動靜,臉色一肅,問道:“玉當家,難道不行嗎?”

玉娘搖頭道:“沈大人,您綁唐解元回去作何?”

“一同南下!”

沈溪道,“作為朋友,不能看他如此沉淪,大丈夫當有抱負,帶他往梧州,讓他重拾自我!”

這回答,讓玉娘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