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一章 忠孝不能兩全

進入九月後,天氣逐漸變得涼爽起來。

小冰河時期的廣州府,雖然冬天偶爾也會下雪,但到底地處南國,雖然比不了後世近二十度的平均溫度,但逼近冰點的時間還是少之又少,就連沈溪身邊唯一不是南方人的謝恒奴,對廣州的天氣也非常喜歡。

小玉和馬九新婚後的第二天,馬九北上迎接宋小城的錢糧物資車隊,小玉也回到沈家做工。等半個月後,馬九隨車隊一起返回廣州府,兩口子白天在沈家或者督撫衙門做事,晚上回家,成為旁人艷羨不已的“上班族”。

惠娘那邊,沈溪隔三岔五過去,跟以前一樣基本都是白天去,兩三個時辰後就離開,甚少過夜。多了一個李衿,惠娘的情緒稍微有些低落,不知是否跟沈溪分薄了對她的寵愛有關。

沈溪每每問起,惠娘都緘口不言。

隨著糧草齊備,沈溪這個三省督撫的主要任務,放在了整飭兵馬,派出斥候調查沿海一代盜匪情況上面。

沈溪親自畫了一份東南沿海疆域草圖,利用他前世對東南沿海的了解,以及對福建、廣東一些沿海地方的山脈和島嶼的調查,判斷哪些地方可能會有倭寇和海盜出沒,再通過跟出海經商的人詢問,又或者派人去沿海一些村莊打探,最後歸納出海盜和倭寇可能藏身的地點。

唐寅雖然一直跟在沈溪身邊辦事,但這些天他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是去見夏寬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影響,心高氣傲的大才子,居然也學會裝深沉,甚至還戒酒了,客棧的人說有十幾天沒看到唐寅酗酒。

唐寅居然也能做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早到晚都待在衙門裏,殊為難得,不過沈溪偷偷觀察了一下,這位大才子並不是在工作,而是發呆的時間居多。

九月二十,辰時剛過,沈溪出去送出一份往京城的奏本,回來時看到唐寅坐在大堂旁邊的書案前,拿著根毛筆,杵在那兒一動不動,顯然又神遊天外了。

沈溪上前打招呼:“伯虎兄,這秋高氣爽,天氣不錯,為何不出去走走?”

唐寅回過神來,打量一眼沈溪,輕嘆道:“公事尚未完成,並無心情。”

沈溪心說,這唐伯虎可真是個怪胎,我讓你去請夏寬,不過是想讓你見識一下夏寬的才學。這夏寬是謝鐸都極為推崇之人,要不是謝鐸開具的介紹信,夏寬絕對不會在章元應等人面前幫忙說話。

如今夏寬離開布政使司衙門,沈溪想投桃報李請他回來做事,讓唐寅去請,結果卻把唐寅給整得魔障了。

沈溪問道:“莫非青衫先生不肯讓伯虎兄喝酒,伯虎兄心有不忿?”

“酒?”

唐寅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酒為何物,“非也非也,我與青山先生一見如故,吟詩作畫,那百年美酒自然品嘗過了。相互接觸之後,感慨頗多啊!”

跟你說話,你發兩句牢騷也就罷了,怎麽態度如此消極?他是有法術還是會催眠怎麽著,把你搞成這副德行?看來這位青衫先生的本事不小啊!

沈溪問道:“不知伯虎兄與青衫先生交談了些什麽?”

唐寅擺擺手:“不足為道,不提也罷……沈中丞公務繁忙,不必理會在下。”

真是一點沒有當下屬的覺悟啊!

給你發薪水的老板看到你不做事,前來質問你,你居然讓老板去幹活,然後你自己再繼續偷懶?

沈溪道:“本官正想拜會一下青衫先生,伯虎兄請準備一下,下午我們一同出城拜訪,晚上留在城外過夜!”

……

……

到廣州府後,沈溪的確早就想去拜訪一下這個夏寬了。

此人在歷史上籍籍無名,連個秀才都不是,偏偏其才能和見識連謝鐸都知道,兩人間還有些交情,謝鐸交代沈溪到廣州府後可以找此人輔助,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在這之前,沈溪的確派人去找過夏寬,把自己的想法相告,夏寬卻沒有答應出任沈溪幕僚的請求,在聽聞沈溪遇到困境後,靈機一動,和沈溪用書信商量出個可以在佛郎機人那裏購鹽的主意,然後用他的口才,把章元應和林廷選嚇得不輕,這是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突然改變主意挽留沈溪的重要原因。

可以說,夏寬對沈溪幫助很大,既然此人學識和謀略都極其出眾,又能令心高氣傲的唐大才子魂不守舍,那就應該三顧茅廬把人請回來。

安排好馬車,準備妥當禮物,下午剛到下班時間,沈溪便帶著幾十名親衛出了城。

夏寬居住的地方,是沈溪讓朱起幫忙找尋的,這也是為了保護夏寬和他的家眷,防止被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報復。

夏寬今年三十有五,家有賢妻,有兒有女,上有高堂,下有弟子,雖然稱不上桃李滿天下,但因他教出了兩個舉人,二十多個秀才,使得他在廣州地方學界擁有很高的威望,許多學塾都願意聘請他回去當先生,這是個不愁餓死的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