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五章 際遇無常

江櫟唯對沈溪的憎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將自己在官場的失敗全都歸咎於沈溪身上。

隨著沈溪扶搖直上,江櫟唯已沒機會在官場正面跟沈溪一較高下,畢竟沈溪是三元及第的狀元,而他只是個武進士,僅僅就前途而言就毫無勝利的希望。

如今沈溪的官職遠在江櫟唯之上,若沒有強大的靠山,而這靠山也對沈溪心懷怨懟的話,怎麽都不可能將沈溪從高位上拉下來。

江櫟唯送給建昌侯張延齡的女人,就是他出奇制勝的關鍵,因為這女人,對沈溪抱有極大的敵意,認為沈溪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二人一拍即合,江櫟唯將女子送到張延齡身邊,女子則會想盡辦法獲得張延齡的寵愛,伺機在張延齡耳邊挑撥離間,讓沈溪跟張延齡之間的矛盾加深,達到一舉將沈溪鏟除的目的。

沈溪雖然在官場一片平順,但這些年他還是得罪了不少人。

這中間有曾經沈溪幫過但最後卻記恨他的,比如說沈溪因為謝韻兒問題而對沈溪“老死不相往來”的洪濁,再比如說沈溪為了幫洪濁,曾經得罪過的高明城的孫子高崇。

前戶部侍郎高明城於弘治十三年死在西北,他的孫子高崇因此獲罪,險些死在獄中,高崇重獲自由後,得到弘治皇帝“恩賜”,重新進入國子監讀書,並得到從七品蔭襲的官位。

但是,高崇並沒有在國子監中讀滿三年,不到一年,他就從國子監肄業,吏部按照皇帝旨意,將其分配到戶部做事。

不過雖然有了官位,但高崇的日子依然不好過。

關鍵在於張氏兄弟將之前貪贓枉法的罪行全都推到高明城身上,高明城將從京城權貴中“借”來的錢,全部貢獻給外戚,但隨著高明城戰死,張氏兄弟賴賬,這筆帳就歸到了死去的高明城身上。

在這時代,沒有人死就可以抵消債務的說法,父債子還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高明城當初欠下的巨額外債全壓到了孫子高崇身上。

高崇將家產全都變賣,仍舊不足以抵債,他如今已經是破落戶,所能做的,就是在保證溫飽的情況下,將家裏的東西盡可能變賣,幾年下來,他已蒼老許多,絲毫看不出這是個二十多歲年富力強的年輕人,怎麽看都是個年近不惑的病秧子。

這天,高崇就在變賣家中一件“物事”……他最寵愛的一名小妾。

小妾閨名憐兒,不過二十出頭,已入高府四年。在這四年間,小妾經歷了高家從輝煌到衰敗的全過程,本是江南小戶人家出身的女子,這會兒想回娘家也成為苛求,因為這小妾是高崇買回來的,她沒有人身自由,更沒有和離的資格。

高崇落難後,這小妾因為姿色和言談舉止都得體,一直被高崇留在身邊,可到如今,高崇被債主逼債,又不想將這小妾直接填債,只好想辦法給這小妾找個“得體人家”,順帶多賣點兒銀子,為自己解決燃眉之急。

尋常人家娶妻,講究門當戶對,納妾則求年輕貌美,最好是能生養並且是養在閨中的處子。

這年頭,大男子主義思想非常嚴重,男人娶妻納妾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貞節,嫁過人的女人非常難找下家,除非是一些年老之人娶來續弦之用。

但這憐兒,十六歲進了高家門,十八歲高家遭難,甚至還落入獄中幾個月,身子早已不清白,就算有幾分姿色,想找人多花銀子接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高崇知道,如果用憐兒去抵債,最多能抵個幾兩銀子,畢竟在外面買個十五六歲含苞待放而且有幾分姿色的丫頭也不過才七八兩銀子,年景不好,供大於求,連人口買賣也都轉入了買方市場。

高崇最後決定,硬著頭皮去找一個“老朋友”,或許這位“老朋友”會慷慨解囊。最後證明,這位“老朋友”的確大方,直接提出用三十兩銀子買下憐兒,並且承諾會好好對待,納為妾侍。

這個人,便是蘇通。

蘇通在京城這幾年,經歷大起大落,他原以為可以依靠跟沈溪的交情,留在京城有一番作為,結果沈溪外放地方,他的希望隨之落空。

在京城這段時間,閩粵地區經歷茶引市場的波動,蘇家茶園損失巨大,蘇通突然從闊少,變成手頭拮據的落魄公子。

但就在半個月前,南方的好消息傳來,閩粵之地秋茶上市,因為有沈溪在閩粵建立的強大商貿網絡,使得地方上出產的貨物出奇地好賣,那些種茶、養蠶的大戶人家,幾乎守在家裏等著數錢就行了。

在沈溪的祖籍閩西一代,這種情況尤甚,蘇通對過賬後赫然發現,只是這一季賣茶收入,就超過以往年景好時的一倍。

突然間蘇通又變得闊綽起來,但由於京城戒嚴,一時又不知道該買點兒什麽來慶賀一下,正好此時高崇“自薦上門”,居然是來賣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