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九章 論政

朱厚照全盤同意了沈溪的用兵計劃。

但他卻像倒苦水一般,說出自己的想法:“沈先生,這場仗對朕而言無比重要,要是能打贏,誰都佩服朕,可一旦輸掉,朝野臣民都會看不起朕,甚至會將朕的一些缺點放大了說,影響大明江山社稷穩定。”

沈溪幽幽問道:“陛下似乎許久沒過問朝政了吧?”

朱厚照面帶愧色,咳嗽兩聲:“朝中有謝閣老和沈尚書這樣能幹的忠臣,就不需要朕再操心了吧?當初父皇在世時,也不是事事都親力親為。”

沈溪不想苦口婆心勸朱厚照回歸朝政,他知道這一切都屬徒勞。

以朱厚照的生活環境,根本不知居安思危是什麽意思,如此浮躁心態,讓他專心朝政,正經沒幾天又會原形畢露。

沈溪道:“陛下不知之前朝中有人擅權?”

朱厚照眨了眨眼,驚訝地問道:“沈先生說的那個人是誰啊?擅權,怎麽個擅權法?”

戴義想提醒沈溪不要說,但張開嘴臨時卻遲疑了。之所以畏首畏尾,顯然他心裏也很清楚,在朱厚照和沈溪交談時,他這個皇室家奴在旁聽著就是一種罪過,如果再插嘴,那就是自找麻煩。

沈溪道:“既然陛下不知,那臣就不提了。”

這話勾起了朱厚照的興趣,他眉頭緊皺,緊盯著沈溪問道:“先生好生沒趣,話居然只說一半,之前朕也不知從何處聽來……據說是劉瑾權傾朝野,先生說的那個人就是他?”

沈溪微笑著問道:“陛下這話從何處聽來?”

師生二人好像閑話家常,戴義在旁聽得心驚膽顫,已有告退的想法,但朱厚照沒有出言吩咐,他不敢造次。

朱厚照道:“讓朕想想……好像是李榮說的,有一次當著朕的面,李榮居然跟劉瑾扭打起來,那時李榮把劉瑾貶得一無是處,那時朕便在想,不會是劉瑾這狗奴才背著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先生,你在朝中,聽說的事情應該很多,何不跟朕說說?”

沈溪淡然道:“臣所言,陛下聽得進去嗎?”

朱厚照笑道:“雖然朕有些困倦,但既然是先生教誨,朕還是能聽進去的,這朝廷上下,朕能信任的人不多,先生恰好是其中一個。”

沈溪想了下,最後還是搖頭:“若陛下不想親自打理朝政,應委托職司人員管理,以大明規矩,內閣大學士擬定票擬,司禮監負責幫陛下朱批,代天子行批閱大權……若是可以協調好,奏本即便不經陛下之手,也可獲得妥善解決。”

朱厚照眼珠子一轉,問道:“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這跟劉瑾擅權,有什麽關系嗎?”

沈溪道:“人在高位,手上的權力大了,自然會以權謀私。就好像現在的朝政,若司禮監掌印太監跟內閣首輔,想借手中權力中飽私囊,而陛下又不問朝事,那該如何解決?”

朱厚照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內閣不是跟司禮監互相制衡嗎?而且,有都察院那些禦史在背後監督呢。”

沈溪心說那也要能見得到你的面才行啊,但又不想打破師生間良好的說話氛圍,只能幽幽嘆道:

“若朝廷制度真如此完善,歷朝歷代就不會有權臣出現了。”

沈溪跟朱厚照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旁邊戴義聽在耳中,心驚肉跳,君臣間這一番開誠布公的對話對他精神而言,絕對是一種摧殘。

沈溪所指無非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內閣首輔權力太大,以戴義想來,沈溪作為翰苑出身的文臣,將來有很大機會入閣,不太可能用言語攻擊內閣首輔,那沈溪說這番話的目的,必然是提醒朱厚照,若皇帝不問朝事司禮監掌印太監最容易擅權。

在戴義眼中,已經有了劉瑾這麽個前車之鑒,沈溪說出這番話來本身無可厚非,但始終他是下一任司禮監掌印的有力競爭者,就算他沒有權傾朝野的野心,但還是不願被皇帝限制手頭的權力。

朱厚照一副受教的神色,小眼睛亂轉,顯而易見,朱厚照想到的權臣不是劉瑾,而是之前跟他作對的顧命大臣劉健和李東陽。

朱厚照問道:“先生既然說到司禮監掌印和內閣首輔可能會擅權,那以先生之意,如何應對才好呢?”

沈溪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如今劉公公去了宣府,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空缺已久,不知陛下準備做出怎樣的安排?”

朱厚照笑了笑,道:“之前朕沒仔細想過這問題,便把事情放下,回頭看看劉公公能否在宣府前線取得戰功,如果他能凱旋歸來,那朕還安排他做司禮監掌印,這也算是眾望所歸吧。”

聽到這話,戴義最失望,因為他跟張苑一樣,感受到了皇帝對劉瑾的完全信任,似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