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七章 另請高明

朱厚照終歸還是被劉瑾當槍使了。

劉瑾很會挑時候,趁著朱厚照想去吃喝玩樂、心煩意亂時前來說事,他知道朱厚照的軟肋,專挑一些能入朱厚照心坎的話,把王鏊等人說成一群意氣用事不顧家國社稷之徒,如此一來,朱厚照覺得這些大臣冥頑不靈,不堪造就,於是王鏊這個請辭者中官位最高的存在,順理背鍋,就此致仕。

王鏊提出乞老歸田,朱厚照又表示同意,這件事經劉瑾之手,馬上就傳得朝野皆知。

此番從朝中退下來的大臣一共有兩位,除了王鏊屬於非正常致仕外,謝鐸屬於正常新老交替。

謝鐸年邁體衰,明顯感到做事力不從心,沈溪幾次前去探望,都發現謝鐸精神不支,這次退下,沒多少人覺得意外。

但王鏊的致仕,卻不可避免引發朝廷軒然大波。

好麽,你這個當皇帝的不稱職,我們跟你反饋一下,用提請致仕的方式讓你警醒,你倒好,直接順水推舟讓忠直的內閣大學士王鏊致仕?

你這個皇帝怎麽當的?

禦史言官憤憤不平,於是乎之後幾天,關於王鏊致仕之事,有不下五十份奏本呈奏到司禮監,奈何這些奏本基本到不到皇帝手上。

退一萬步說,就算朱厚照看到了也於事無補,只會讓更多的人受到牽連。

王鏊致仕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讓謝遷非常懊惱,認為乞老歸田的事情本應由他這個文官之首的首輔來做,正是他的退縮才讓老友從朝中退下來,心裏非常過意不去。

旁人紛紛上門勸說,希望首輔大人有機會向朱厚照進言,挽留王鏊。

可惜的是,謝遷根本沒機會面聖,就算他寫了奏本呈遞上去,最終也要過司禮監一關,根本就沒有與皇帝溝通的橋梁。

……

……

正月二十這天,謝遷到了兵部衙門,希望通過沈溪去見朱厚照,提出此事。

見到沈溪後,謝遷神色黯淡:“……若非一念之差,必是老夫跟陛下提出乞骸骨,而以老夫首輔身份,陛下定會做一番思量,而不至於牽累濟之。”

沈溪搖頭道:“王中堂請求致仕獲得陛下準允,乃是預料中的事情……就算換作謝閣老,怕是同樣的結果,沒有轉圜的余地。”

“你說什麽?”謝遷皺眉打量沈溪,“你覺得此番陛下是有意為難閣臣?還是劉瑾在背後搞什麽名堂?”

沈溪神色中帶著一絲無奈:“二者皆而有之吧……陛下本身對於閣臣便有成見,這源自陛下繼位之初發生的一些事情,自那之後陛下便一心提拔內監以挾制內閣,對於閣臣要求異常嚴苛……但凡閣臣以陛下過錯施壓,很容易適得其反,謝閣老應該早就想明白這一點才是。”

謝遷臉色越發不善,詰問道:“你這麽一說,倒是老夫做錯了?”

一句話,便把謝遷藏在心底的秘密給泄露了。沈溪之前便有猜想,以王鏊中庸的性格應該不至於出來當出頭鳥,多半是有人在背後慫恿,現在終於知道謝遷正是始作俑者。

沈溪道:“陛下的心思,劉瑾遠比其他人猜得更透徹,他肯定會利用陛下的弱點做文章……”

謝遷惱火地道:“看來你倒是挺會揣摩上意的嘛……若是你作奸犯科,怕是比劉瑾之流更可怕!”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諷刺和擠兌,但沈溪卻知道,謝遷一旦憤怒起來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如果謝遷發怒時還在說客氣話,那就說明他沒有把這個人當做自己人。

沈溪板著臉嗆聲道:“閣老這話,未免有些太傷人了吧?”

謝遷臉色很不好看,盯著沈溪半晌後才說:“無論怎樣,王濟之不能從朝中退下,否則誰跟老夫一起與閹黨相鬥?”

沈溪心想,你謝老兒把王鏊當作盟友,王鏊或許還巴不得早些從朝中退下去呢。

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為了跟閹黨相鬥可以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顧?

大明這幫獲取功名的讀書人,除了年輕氣盛者,其余都得過且過,說是閹黨專政,不過是你謝老兒在那裏幹吆喝罷了……看看朝中那幫人對劉瑾和焦芳之流的恭維便可知曉,騎墻派多不勝數。

沈溪想了想,問道:“閣老希望我去跟陛下提及此事?”

“你能見到陛下?”謝遷皺眉反問。

沈溪直接搖頭:“恐怕閣老得另請高明,對於面聖我不敢做任何保證,而且我相信就算滿朝文武都見到陛下,甚至以死相諫,也一點作用都沒有……陛下的固執遠超想象,行事基本不留余地,尤其涉及君臣間的矛盾和隔閡。”

謝遷怒火中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就跟被激怒的老牛一樣。

這頭老牛要做什麽,沈溪全然不知,也不想過問,因為每次他都會被出難題。謝遷喜歡把一些難題轉嫁別人身上,而一向能出些鬼點子甚至擁有化腐朽為神奇本領的沈溪,成為謝遷主要求助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