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〇八章 自有天意

東長安街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門前,謝遷從馬車上下來,拿著彈劾張氏兄弟的奏疏,一路回到堂屋,心裏滿是擔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謝遷心裏很是憂慮。

以他的職業素養,應該把奏疏票擬後呈遞司禮監,但因為他之前受張太後所托維護張氏兄弟周全,無法做到秉公辦理。

謝遷心裏不停地為自己開脫:“怎麽說他二人也是皇親國戚,太後和陛下不會出手懲治,若這件事繼續發酵,倒黴的只會是上奏之人,我這麽做其實是避免事態惡化,保護這些上奏人!”

謝遷這邊正焦慮不安,不知該如何處置時,突然門房前來稟告,說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洪鐘和吏部尚書何鑒聯袂來訪。

謝遷有些擔心:“這二人不必說便是為外戚作惡而來,若任由事情發展下去,朝野都不得安寧!不行,不行,一定要把事情彈壓下去!”

謝遷出來迎接洪鐘和何鑒進門。

進了正堂,沒等坐下何鑒便把來意說明:“……於喬,你應該聽說了,都察院和科道幾十名官員聯名參奏壽寧侯和建昌侯行事無忌,視王法如無物。尤其是建昌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引發眾怒。甚至有人說此兄弟二人是陛下登基之初京師匪案元兇,要求朝廷徹查……奏疏應該已到你這裏了吧?”

謝遷臉色不善:“既然說是上疏,那就該等陛下聖裁,你們到老夫這裏來做什麽?再者,要處置兩個國舅,非得經過陛下準允才可,你們以為在當前情況下,陛下會出面管這事兒?又或者你們想讓我徇私,來個先斬後奏?”

何鑒看了洪鐘一眼,洪鐘回避地側過頭,顯然是不想跟謝遷說理。

之前謝遷議定閹黨,差點兒把洪鐘也一並納入名冊中。謝遷給洪鐘定下的罪名是“徇瑾撻禦史”,意思是按照劉瑾的吩咐鞭撻禦史言官。那時洪鐘是左都禦史,謝遷這麽判定有一定道理,但卻把洪鐘給得罪慘了。

何鑒嘆道:“於喬不必咄咄逼人,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朝野傳得沸沸揚揚,建昌侯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不說,還公然將女子夫家人下獄,並以軍法定下通藩大罪,擇日斬首,根本就是草菅人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明以律法立世,難道於喬忍心看到百姓因此蒙受不白之冤?”

“老夫堂堂首輔,日理萬機,怎麽盡拿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人!”

謝遷語氣冷漠,好似對何鑒所言一點兒都不關心。

何鑒無奈地道:“於喬,我來是跟你商議,怎麽上疏陛下,你怎麽……唉!難道聽到有人為惡,也要無動於衷?”

謝遷臉色漆黑:“涉及皇親國戚,就不再是普通朝事,現在我等連面聖都難,談何上疏建言?沒有陛下禦批,三司衙門也無從幹涉……況且外戚張氏兄弟掌兵,一舉一動都可能影響京師安穩,牽一發而動全身……除非能得到陛下的準允,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何鑒試探地問道:“於喬的意思,我等是否要想辦法面聖?”

“什麽面聖?一切順其自然吧。”

謝遷揮揮手,語氣間滿是不耐煩。

洪鐘本來就對謝遷不滿,見這位一向把公平正義掛在嘴邊的首輔拿出截然不同的態度對待外戚和沈溪,對沈溪是苛刻至極,對外戚則是放任自流,當下出言諷刺:“謝閣老這是準備聽之任之,有罪而不究,放任奸人為惡麽?實在有悖儒家禮儀教化啊!”

謝遷臉色漆黑,但他沒多說,一甩手道:“送客!”

……

……

此時沈溪也得知朝中有人參劾張氏外戚之事,對他而言,並不覺得有多稀奇。

“……劉瑾擅權時,外戚通過向閹黨妥協,換取便利,在京師周邊強占民田,時有欺壓良善之事出現,但懾於劉瑾淫威,朝中百官對此不管不問。閹黨覆滅後,外戚變本加厲,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引發民怨。如今朝中正義之士紛紛上疏,彈劾外戚,大人可趁勢而為,將此等奸邪參倒,以正視聽……”

雲柳對外戚的猖獗痛心疾首,之前她就向沈溪反饋過張氏兄弟的斑斑劣跡,可惜沈溪頭腦清醒,知道只要張太後健在一日,張氏兄弟就不會垮台,就算礙於輿情洶湧不得不加以懲治,也只是點到即止。

現在外戚激發公憤,惹得千夫所指,朝野盡是抨擊聲,雲柳的想法是沈溪果斷出手,把外戚勢力徹底扳倒。

張氏兄弟仗著自己後台硬,一直跟兵部唱反調,要是能搬掉這塊攔路石,對於沈溪未來指揮調度兵馬出征草原也是個大利好。

此時沈溪正在城西一處庭院內,院子被松柏和雲杉包圍,在這冬日居然隨處可見綠色,非常難得。

沈溪來這裏是為躲清靜,同時辦一些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