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九章 絕情絕義

謝遷的態度非常不耐煩,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這種冷漠是雲柳始料未及的,在她心目中,謝遷一直都是個有擔當且有情懷的朝廷棟梁,跟沈溪形同父子,又有師生之誼,在涉及江山社稷穩定的大局面前絕對不會做出甩手不理的事情來。

但偏偏謝遷現在的態度,讓雲柳感覺到對方不想幫忙。

“謝閣老……”

雲柳還想繼續說項,卻被謝遷伸手阻攔,沉聲道:“老夫知道你想為你效命之人爭取老夫的理解,但你要明白,老夫的責任不是陪他打什麽勝仗,而是守禦疆土,老夫可以借調船只和馬車,讓他可以快速撤回關內,但要讓延綏出兵則萬萬不能。”

說到這裏,謝遷態度堅決,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確。

謝遷不願意出兵相助,其實跟沈溪對雲柳提前交待的情況不謀而合。

雲柳心道:“為何大人在我出發來延綏求援前,就已有謝閣老拒不出兵的心理準備?難道早就猜到謝閣老不會調兵往援,所以即便我能在延綏鎮見到人,也只會無功而返?為何大人不讓我去見三邊總督王大人?”

“你走吧!”

謝遷背過身,負著手,語氣異常冷漠,“回去告訴他,讓他別想立什麽曠世奇功,滅韃靼這種事,既不是他應該肩負的責任,也不該成為我大明的負擔。就算他把韃靼滅了又如何?韃靼滅了,不是還有兀良哈和瓦剌人?我大明不可能在草原設置衛所,那種苦寒之地何必去守禦?”

雲柳心裏非常失望,什麽都沒說,只是站在那兒聆聽謝遷教誨。

謝遷回過身來,正色問道:“是否延綏不派出援兵,他依然會一意孤行,領兵跟韃子決戰?”

對這個問題,謝遷目光中滿含期待,覺得雲柳能回答他,哪怕對方只是個負責傳令的使者而已。

雲柳面色淒哀,道:“現在不是我家大人是否願意一戰的問題,是不得不戰……韃靼十萬大軍正在背後追趕,可能在卑職於謝閣老面前匯報事情時,大人統率的兵馬已跟韃靼先鋒對上了。若是我家大人身處危難,謝閣老是否依然見死不救?”

說到最後,雲柳已經不再只是單純跟謝遷匯報事情,更多地是在質問,用她自己的方式。

謝遷受到質疑,不由怔住了,他對這個問題似乎沒多少防備。稍微沉默後,謝遷忽然明白過來,搖頭嘆息:“無論沈之厚出於什麽目的開始這場戰爭,又在行軍中途發生了什麽,這是他失敗計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要讓整個大明冒著巨大的危險來為他的戰略失策負責,這將是對大明不負責任!”

謝遷的話,在雲柳聽來冷血無情。

謝遷續道:“連老夫都不否認,他乃是大明開國以來少有……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奇才,以他的能力足以銘記於史冊,但他需要的是沉澱,而不是一次次一意孤行,若如今仍舊是先皇當政,絕對不會容許他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既然是當今聖上同意他出兵,那現在他請援的對象也不該是老夫,而是聖上,這才是他為自己戰絕決策失誤尋求破局的正確作法。”

“可是……”雲柳很著急。

在辯才上,她自認不能跟謝遷相比。

雖然恨謝遷不出兵相助,但她對此卻能夠理解,因為謝遷是站在民族大義家國社稷百姓安危的立場上說的這番話,不過就算謝遷說得再有道理,雲柳也只能理解為對方根本是不近人情。

簡簡單單的拒絕,就可能會把沈溪推向死地。

在雲柳心目中,沈溪不但是大明的兵部尚書,是她的上司,更是她的男人,是她未來的倚靠。

她不容許謝遷對自己的男人如此絕情絕義。

“沒有什麽可是!”

謝遷說出的話仍舊顯得異常冷漠,為了防止自己心軟,他甚至不去正視雲柳,用堅決的口吻說道,“他若想回來,以他的頭腦絕對能平安歸來,哪怕全軍覆沒只有他一人得歸,老夫也會上疏陛下為他求情,甚至可以拿這條命來為他抵罪,求陛下法外開恩,但若是讓老夫拿千千萬萬百姓的福祉陪他冒險,絕對不行!若此番他不能平安回來,老夫不會繼續在朝為官,從此歸隱山林,為他守墓都行!老夫會代表天下蒼生,感謝他曾為大明所做的一切!”

說到這裏,謝遷情緒多少有些激動。

盡管一再隱忍,但他眼角還是流下兩行清淚,至於這兩行淚因何而來,是替沈溪惋惜,還是生氣,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更為復雜的情緒,非常人能夠理解。

不過論到心中的傷心和絕望,雲柳自認比謝遷多,她傷心的是謝遷的薄情寡義,更有對沈溪未來命運的擔心。

在她看來,論固執誰都比不上沈溪……沈溪絕對不會苟且偷生,只身獨自逃回大明,而她也決定回去跟沈溪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