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六章 放不下

朱厚照聽說要回京城,簡直有點欲哭無淚。

終於要回去了嗎?

朕出來苦熬這麽久,半路上經歷那麽多艱難險阻,還不得不配合沈先生做了那麽多表面文章,現在終於可以走了?

江彬看到朱厚照激動的神色,心中一動,上前請示:“陛下,是否安排人手到京城預作安排?”

朱厚照回過神來,輕嘆道:“朕到底是出來體察民情,民間亂象,百姓苦不堪言,朕本不忍心就此離開,要跟災民同甘共苦,不過……朕出來時間稍微有些長了,就怕朝中有亂事發生,只能中斷微服私訪,回京處置朝事,將百姓急需的賑災錢糧落實。”

小擰子欽佩地道:“陛下英明!”

這種拍馬屁的話,朱厚照壓根兒就不想聽,此時他滿腦子就是一件事,那就是盡快回到京城。

出來遊玩不管有多自由,卻沒多少樂子,旅途辛苦是他無法承受的,此時朱厚照再也不想理會沿途風景有多美妙,回到京城才是第一要務。

“行,你現在就去跟沈先生說一聲,朕準備動身回京。”朱厚照對小擰子道,“這次歸途別繞遠路走居庸關,幹脆直接往紫荊關,由房山、良鄉抵京……江彬,你對周圍地形了解,回京城最近的路應該就是這條吧?”

江彬仔細想了下,重重點頭:“正是。”

朱厚照眉開眼笑:“那就這麽定下來了,讓沈先生把地方上的事情處置好,回京沿途也別見什麽地方官,朕現在很疲憊,因探訪民情太過辛苦,偶染風寒,身體極度不適,需要好好休息,故一應繁文縟節能省則省……好了,你們去吧,哦對了,江彬,記得拿兩壇好酒到朕房中。”

小擰子本想說,您老人家不是說需要好好調養身體嗎?怎麽還要飲酒作樂?

不過很明顯先前一番話只是皇帝找的借口,小擰子就算再愚鈍也明白此時應該裝聾作啞。皇帝歸心似箭,喜歡說一些場面話,他作為奴才自然要維護主子的臉面,就算揣著明白也要裝糊塗。

其實此時小擰子自己無比懷念宮中和豹房的高床軟枕,心想:“終於能回京城去了,再也不用過這種居無定所的苦日子,近來可把我給折騰壞了!”

朱厚照往屋子裏去了,江彬跟進去伺候,作為近侍太監的小擰子卻沒資格侍候。

小擰子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他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皇帝冷落,心裏對江彬產生了一絲妒忌,但轉念一想,若真能將江彬收在身邊聽用,那以後自己的話語權還會加強,也就按下了對江彬的敵意。

“陛下身邊人,就好像流水一樣,今日誰得寵明日誰失寵,全看陛下的心情……不對,還得看是否得罪朝中大員,若得罪旁人還好說,得罪了沈大人,基本距離失勢不遠了,劉瑾、張苑就是前車之鑒!這個江彬這麽愛出風頭,沈大人不對付他才怪。”

小擰子心中多了幾分淡然,好像誰得寵對他來說已不重要,他卻不知江彬有一身媚上的本事,只是本能地拿江彬去跟錢寧作對比,覺得皇帝身邊寵臣的周期也就一兩年,時間到了情義也就淡薄了,新歡就該露頭了。

在君王身邊待久了,小擰子想到之前沈溪說的,寧肯做卑微的近侍太監也別去爭奪司禮監掌印之位當那出頭鳥,想想劉瑾等人的前車之鑒,他便愈發覺得有道理。

……

……

驛館內,沈溪正在房間裏看書信。

謝遷已從居庸關出發回京,臨行前給沈溪寫了封信,讓沈溪在送皇帝回京途中去一趟居庸關,將駐紮在那裏的數萬大軍遣散。

“……謝閣老的信函,是通過快馬傳來,並沒有給陛下上呈奏疏,只有給大人的這封信。”雲柳站在旁邊,將具體情況說明。

沈溪放心手裏的信函,沒有過多非議,他知道雲柳對謝遷非常尊敬,不想破壞謝老兒在粉絲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沈溪道:“此番我會親自護送陛下回京,居庸關那邊暫時不能去了,內閣已通過太後調配接管軍權之人,現在兵馬控制權並不在我手上,況且那部分兵馬本就是陛下親自統領的中軍,怎輪得到我去調派遣散?”

雲柳想了下,回道:“謝閣老的意思,似乎是讓大人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前去主持大局。”

沈溪搖了搖頭:“我現在這個兵部尚書更像個虛職,陛下不在中樞坐鎮,誰會聽我的?一切等回京城再說吧,陛下回京後朝中秩序便會恢復,現在我人在外,專程繞原路去居庸關掌兵,朝中對我非議聲會更多……我寧可少些波折,過點安穩日子,陪陛下回京能輕省許多。”

此時沈溪看起來淡薄名利,沒有那種非要將軍政大權掌握在手上的野心,更像是一個疲倦歸家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