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官家的目光,看的更加長遠

趙桓始終不認為大宋的國力有任何問題,時至今日,大宋的國帑的收入增速已經超過了趙桓的預期,年歲萬萬緡。

這可不是四舍五入等於一個億,而是真的一年收入一億緡,在大宋銀兩不足的情況下,一兩銀子大約相當於一緡。

作為商貿最為繁盛的封建時代,這樣的稅收,絕對不會發生先帝創業未半,而花光預算的窘境。

他始終認為北宋的滅亡,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而這份必然,絕大多數都要落在黨爭之上。

沒有任何朝代、任何制度可以千秋萬代,一成不變,秦萬世的宏圖偉業,二世而亡。

而大宋朝政之中最大的問題,壓根就不是什麽三冗兩積,就是出在了革故鼎新和祖宗之法的黨爭之上。

元祐、元豐黨人之爭端,就是趙匡胤和趙光義執政理念之爭。

而鄭望之提出的收養趙伯琮的根由,若是趙桓理會,就會再次在朝堂上掀起黨爭之禍。

這個口子不能開,趙桓選擇冷處理,比李綱說的【指斥乘輿】為罪名罷黜鄭望之,要高明一些。

高明就高明在,趙桓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大宋以及之前,他的目光看在了整個歷史長河之上,他知道南宋有一個人,就是因為【指斥乘輿】而死。

死於指斥乘輿之名的恰好就是現在趙桓手中的第一大將,嶽飛。

而嶽飛死後,給南宋朝廷帶來了最為恐怖的影響,並非軍事上的疲軟。

嶽飛死後,大宋並非後繼無人,億兆人口之中,出幾個英武之人,那再簡單不過,虞允文的力挽狂瀾、辛棄疾萬夫難擋、王堅堅如磐石等等不可勝數。

泱泱中華,代代有人傑,歲歲有猛士。

並不會因為嶽飛一人之死,整個國朝無以為繼的局面。

嶽飛的死,對南宋朝堂的最大的影響,就是嶽飛死於【詔獄】。

何為詔獄?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監獄,意為此監獄的罪犯都是由皇帝親自下詔書定罪。

嶽飛死後,整個南宋一百八十余年,黨爭之禍愈演愈盛,詔獄迫害成為常態,朝堂暗無天日,何來天下之興?

趙構為了議和,開啟詔獄這個口子,是北宋黨爭之禍的延續和升級。北宋無將,南宋無相的說法,真正的原因,恰好也是這詔獄之禍。

綿延了一百八十年的黨爭,愈演愈烈,手段也越來越殘忍。

趙桓很不喜歡開黨爭的口子,所以哪怕是鄭望之那道讓自己收養趙伯琮的劄子,等同於騎在趙桓脖子上耀武揚威,但是趙桓依舊將此事留中不發。

不管是申斥、革職、帶枷流放,還是同意鄭望之的說辭,都代表著黨爭的開啟。

李綱選擇了接招,並且態度極為強硬,趙桓選擇了閉門生娃,生更多的娃。

有了娃,就有了底氣,再有人以當年金匱之盟說事,那就是謀逆大罪了。

“老虎,眯著眼的時候才最嚇人。”趙桓笑著坐直了身子,表示局勢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王稟已經歸京,軍權在握的趙桓,自然對汴京局勢的掌控,真的是智珠在握。

“聖上英明,就是委屈官家了。”李綱誠服的說道。

當官家說出黨爭這兩個字的時候,李綱已然完全幡然醒悟。

黨爭這兩個字對李綱來說,對於大宋朝臣來說,已然有些陌生,雖然這兩個字,在他們的世界裏消失才四年有余。

官家登基這四年來,竭盡全力的避免著黨爭之事,差點就被自己這個太宰,親手再次開啟,這讓李綱的內襟都濕透了。

舵手和船長終究職能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思考方式自然不同,趙桓自然沒有責怪李綱的意思。

李綱走後,趙桓才長長了的松了一口氣,笑著打開了劄子,說道:“今天這個事,不要記。”

“是。”趙英樂呵呵的來到禦史旁側,將兩頁寫好的起居注撕了下來,揣在了袖子裏,待會兒他要去燒飯,這兩頁,自然要塞到火塘裏燒火。

“你們先下去吧。趙英你等會兒去禦膳房。”趙桓讓兩個禦史離開,招著手,讓趙英湊到跟前,問道:“趙都知,朕問你,你為什麽要力保曹嫻?”

趙英的臉色變了數次,最後才有點頹然的說道:“就知道瞞不住官家。”

趙桓滿臉笑意的讓趙英去生火做飯去了,自己敲打趙英的目的就達到了。

嶽飛軍報和呼延通的軍報一起到汴京的時候,作為皇城司的大頭目趙英,能沒有收到黃彥節的書信?

大宋那麽多察子,怎麽可能放過李乾順被任妃毒殺,梁炳煥增兵興慶府之事?

那當時趙英那個驚訝的表情和語氣,就純屬偽裝。

而趙英之後訊問趙桓曹嫻和曹家三口是死是活,其實就是在救曹嫻、趙清露和趙仁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