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等

韓喚枝從道府衙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打麻將不是真的只純粹打麻將,這樣的四個人坐在一起隨隨便便商量一些什麽事都足夠讓整個平越道上下震動。

出門的時候馬車還在路邊等著,站在馬車旁邊的是他手下千辦嶽無敵,這名字不管怎麽聽都有些可笑,可嶽無敵絕對不是一個可笑的人。

事實上,整個廷尉府裏八千辦中最不苟言笑的就是嶽無敵,於是這個刻板又安分的人就顯得不合群,其他幾個千辦也不太喜歡和他交流,因為這是一個連玩笑都不開的人,不僅僅是不開玩笑,他甚至大部分時候分辨不出什麽是玩笑什麽是認真,在他看來一切都應該認真對待,所以就顯得無趣起來。

“大人。”

見韓喚枝出來嶽無敵立刻垂首叫了一聲,韓喚枝微微點頭登上馬車,嶽無敵隨即坐在了馬車前邊甩響了馬鞭。

馬車緩緩啟動向前,這不是廷尉府裏那輛令人從骨子裏發寒的黑馬車,所以路人自然不會遠遠的避開,南疆平越道多雨,韓喚枝進道府衙門的時候天空還晴著出門的時候已是小雨淋漓,石板路上雨水積存可讓人舒服的是連落地的雨水都顯得那麽幹凈,走在這樣的小路上鞋子濕透了也不會有一點泥巴。

幾個撐傘的人快速走過,似乎懊惱於這突如其來的小雨。

韓喚枝並不是住在官驛,而是住在距離道府衙門大概三四裏外的一個面積很大的空院,這院子原來南越一位國公的宅邸,這位國公也是為數不多的在大寧兵圍施恩城的時候敢於反抗的人,他先是跑去禁軍大營裏號召隊伍跟他保護皇帝殺出重圍,在越國南疆一帶還沒有戰事,至少十幾萬越軍戍守南疆只要皇帝楊玉逃到南疆去,就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禁軍大營裏兩萬八千人,無一個人願追隨他。

這位國公悲憤之下回家,召集家丁仆從一百余人,在那些權臣打開城門迎接石元雄大軍入城的時候,他卻帶著這些人猶如向虎狼撲過去的牛羊一樣悲壯,沒有絲毫意外,一百多人被全部亂箭射死甚至沒能靠近石元雄,石元雄手下人本要去他家裏抓人問罪,他卻阻止了手下人的沖動,下馬過去親自將這位南越國公的屍體抱起來命令厚葬。

如今這位國公的家眷早已經回了南陽鄉下老家,日子過的據說還算不錯。只是家裏已經沒了能撐起來的男人,怕是會辛苦都在心裏不願說。

韓喚枝剛到的時候葉開泰為他安排了住所,他卻點名要住這裏,葉開泰也沒辦法只好由著他。

若仔細看的話車輪轉動的時候將水珠帶上半空的畫面也頗有幾分詩意,那幾個撐傘過去的行人忽然停下來,回頭望著馬車這邊,趕車的嶽無敵帶著鬥笠,一只手抓著韁繩一只手握住了身邊橫刀的刀柄。

韓喚枝只帶了他一個人出來,所以他比以往更謹慎更小心,最終那幾個撐傘的人卻再次邁步前行沒有過來,嶽無敵的手緩緩松開刀柄。

馬車裏的韓喚枝正在用一把小小的銼刀修著指甲,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雨夜寒氣漸重,把披著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就在這時候幾十支弩箭從四面八方而來,馬車的車廂本就不牢固,為了輕便木板用的很薄,弩箭擊穿了木板射進車廂之內。

嶽無敵猛的拉住拉車的駑馬,抽刀從馬車上跳下來。

數不清的黑衣人從房頂上巷子裏沖出來,而之前遠走的那幾個撐傘的人似乎是被聲音驚了,紛紛駐足回頭,這般場面怕是也不多見,想走又不舍得。

十幾個黑衣人把嶽無敵纏住,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他手裏有一把大的離譜的開山刀,這刀足有上百斤中,刀身長達一米二,刀柄半米,雙手握刀的壯漢淩空而落,一刀將車廂劈開!

砰地一聲,紛飛的木屑在雨幕之中劃出一道道令人心憂的軌跡。

車廂往兩邊分開,那刀懸停在半空。

刀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停住,停在那紋絲不動若砍進了石縫裏一樣,只是因為那裏有一只手。

開山刀足夠沉重也足夠鋒利,誰敢迎著刀鋒去抓?韓喚枝自然也不能,所以他是把手伸上去等到刀子落下的瞬間一把抓住了刀背,若偏差了分毫,他自己的腦袋就會和車廂一樣一分為二。

可是他當然不會失手,他是被十六個頂尖殺手連環刺殺都殺不死的韓喚枝。

相對來說那壯漢的體型能裝下兩個韓喚枝,韓喚枝的手掌張開也不如那壯漢的小臂粗,壯漢雙臂上肌肉已經條條繃起宛若遊龍,而韓喚枝的手卻好像只是隨隨便便的舉起來便接住了這一刀。

壯漢暴怒,發了瘋似的想把開山刀抽回來,奈何那刀在韓喚枝手裏就猶如被鐵閘夾住了一樣根本就抽不動,韓喚枝側頭看了看那壯漢猙獰的臉,面無表情,連不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