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東疆,北疆

陳冉扛著須彌彥朝著火光不亮的地方跑,四周的聲音好像浪潮一樣湧進耳朵裏,女人和孩子的哭聲,男人的怒罵聲喊殺聲,臨死之前的哀嚎聲,還有兵器和兵器碰撞之聲,所有的聲音好像海浪一樣一下一下沖擊著陳冉的耳膜。

他很累,額頭上還在流血,可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任何一個自己可以去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只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才會明白那一刻有多疼。

軍營角落處有一堵矮墻,陳冉把須彌彥放在矮墻角落裏,他蹲在旁邊檢查了一下須彌彥身上的傷口,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帶了傷藥,裹在幹衣服裏邊,可是須彌彥這傷就算是有藥不及時縫合的話也會出大問題,死亡之神就在須彌彥身邊站著,隨時準備把他帶走。

“你忍忍。”

陳冉拍了拍須彌彥的肩膀:“等我一會兒,很快回來。”

“你去哪兒?”

須彌彥只來得及問了一句,陳冉就一頭沖進還在燃燒著熊熊大火的軍營裏。

須彌彥看著陳冉消失的方向,閉著眼睛,嘴角還是帶著笑……他在暗殺組織裏的時候身邊也有很多同伴,可他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感受過溫暖,每一個人都是冰冷冰冷的,看似都和和氣氣可也在互相戒備著,似乎誰都在懷疑身邊的人會不會下一息變成敵人。

他們接受最冷酷無情的訓練,把殺人當做唯一的目標,所以他們是最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而從一開始他們就被告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直到,他在遼北道找到了李不閑。

那個碎嘴子的家夥真的很煩人,可很暖。

如剛才跑出去的陳冉一樣,看起來也很煩人,也很暖。

他不知道陳冉去做什麽了,但他知道陳冉這樣的漢子永遠也不會丟下自己的同袍,在軍中他才感受到真正的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那種感情,殺手組織裏也都是男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被要求互相信任,可那不可能是真正的信任,在戰兵隊伍裏,他和那些斥候同生共死,可以將自己的後背心甘情願的交給他們,也可以為了他們心甘情願的去拼去闖去廝殺。

遠處的火焰晃動了一下,身上冒著煙的陳冉抱著個什麽東西跑了回來,他身上的衣服上著了火,頭發都被燒的好像團在一起了似的,煙從腦袋上往上冒。

沖回來的陳冉一口氣跑到須彌彥身邊,大口喘息著把懷裏抱著的東西放下。

“我想著軍營裏一定會有醫官所用的東西,我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只能碰運氣,不過你小子運氣真他娘的好……回去之後我得帶你去賭兩手。”

陳冉一邊說一邊打開藥箱,哪裏顧得上自己身上還冒著火苗,須彌彥艱難的擡起手把陳冉肩膀上的火拍滅,陳冉對他笑了笑:“我不會縫合,從來都沒有幹過這事,可你的傷口如果再不清理縫合的話你一定會死,所以左右都是死,如果是因為我沒縫好把你弄死了,你到了陰曹地府可別來找我索命,我還沒活夠,長安城的小淮河兩岸還有我那麽多相好的姑娘等著我呢,你要是覺得不拉一個走不行……等我七老八十了你再拉我。”

須彌彥撲哧一聲笑了:“你這嘴比李不閑的還碎。”

陳冉雖然嘴裏說個不停,可手上的動作也卻沒有絲毫影響,他麻利的翻出來傷藥,找到了繃帶和針線,雖然他從來沒有為別人縫合過傷口可看的次數並不少。

“忍著!”

陳冉把匕首翻出來遞給須彌彥,須彌彥把匕首塞進嘴裏咬住。

陳冉把一塊找到的一壺酒扭開聞了聞,那烈酒的味道一下子就鉆進鼻子裏,幾乎忍不住想狠狠的灌一口進嘴裏才爽。

用烈酒清洗傷口,然後開始縫合,須彌彥死死的咬著匕首不發出聲音,甚至強忍著不讓自己皺一下眉頭,他怕自己若是反應太大,陳冉會自責內疚。

何為男人?

須彌彥的額頭上都是汗水,那種疼可想而知,但他始終沒有任何表示,一聲都沒吭,陳冉笨拙的用彎曲的針給須彌彥縫合傷口,他的額頭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很快就把他臉上的血跡都沖的一條一條的。

縫合了一處傷口之後灑上傷藥,然後繼續下一處,兩個人在火光照耀下的這個角落裏,不由自主的會讓人想到那四個字……相依為命。

終於把最後一處傷口封好,須彌彥低頭看了看,啐掉嘴裏的匕首:“你這針線活不行啊。”

“閉嘴。”

陳冉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把傷藥灑上去後開始包紮。

須彌彥:“對不起,原來你包紮的手藝更不行,你說我堂堂一個七尺男兒,殺敵無算,負傷多處,若能活著回去得是一種什麽樣的氣概,戰兵兄弟們看到我都要挑一挑大拇指,可是看到你綁的這蝴蝶結就有些不好了,你就不能換個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