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草海湖

回到安順已是中午。過去的幾天之中,我已經分別遊覽了安順東面、南面和北面的景點,現在該回到西行的路線上了,向西走下一個大城市就是六盤水。每天有一班汽車開往那裏,全程5個小時,但是我到汽車站的時候,車已經離開了,我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坐火車了。那時我已經趕不上早上和中午的火車,但還有晚上的直達車,而且只有兩個半小時的路程。在火車站買到車票後,我回到民族賓館,租了一間鐘點房,決定不再出去遊覽,而是好好地休息一下午。我什麽也沒做,只是躺著、靠著,補寫我的日志。

火車是頭天從廣州發出的,到六盤水只晚點了5分鐘,停靠的時間也不長,剛夠我和其他幾千人擠上車。我設法在兩節車廂之間找到放行李的地方,雖然乘客擁擠不堪,但我至少還可以在我的行李上坐下來。幾分鐘後,列車員擠了過來,為我提供了一個更好的地方——臥鋪。

中國的火車上,工作人員還是挺照顧外國人的。我知道,部分原因是他們不想外國人乘坐他們的火車時遇到被扒竊的問題,但是他們也是真的關心外國人,在中國西南尤其如此,這裏的火車不多,外國人更是少見。但這一次,我對列車員表示謝意後拒絕了臥鋪。畢竟,到六盤水只有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六盤水是一座煤城,也是一座鋼城,人們印象中這是一個蠻荒之地。大多數火車站,下車的旅客只能經過出站口出站,門口有人最後一次查驗車票。但在六盤水,十幾個當地旅館攬客的人直接來到站台上迎接我們的火車,我隨著其中一人跨過鐵軌,從籬笆洞裏穿過,進了一條小胡同,來到一戶私人住宅,這裏就是我過夜的地方了。

六盤水位於貴州省的西部,加上東半部的凱裏和中間的省會城市貴陽,這3個城市是該省的工業重鎮。該省1/3的用煤來自六盤水周圍的山中,其中大部分供應附近十幾個鋼廠。但是,我來這裏不是見證中國版工業革命的,而是希望能觀賞到一種稀有的鳥類——黑頸鶴。我知道鶴的黑頸並不是被六盤水的煤灰染黑的。我在六盤水一刻也沒有多待,次日一早便離開我那未經注冊的私人旅館步行前往汽車站,到了車站也只等了5分鐘就乘上一輛未經注冊的私人客車。汽車開往東北方80公裏外的威寧,那裏有草海自然保護區,據報道,黑頸鶴和另外十幾種稀有鳥類就棲息在那裏。

我很高興將六盤水泥濘的街道甩到身後,進入山中。過去的幾天中,雪時下時停,現在已經開始融化,而此刻霧也起來了。途中見到一輛卡車,幾分鐘之前從山崖跌落,順著山坡側翻進了路基下30米深的麥田裏,司機沒有受傷,只是看上去有些茫然。我們的司機把車停下來,等著那個司機寫好字條,以便幫他給威寧捎個信,接著我們又在霧中繼續趕路。

貴州人有句諺語:“人無三兩銀,地無三裏平,天無三日晴。”這種說法在貴州旅遊當局那裏顯然不受歡迎,但卻是真實情況,尤其最後一句關於天氣的說法。在去威寧的半路上,我所乘的汽車正翻過一座山的時候,太陽出來了,這是我來到貴州後第一次見到太陽。此時正是清晨,霧剛剛開始散去,太陽看上去就像藏在彝族山寨後面剛剛露出頭來。

在貴州,彝族是僅次於苗族的最大的少數民族。按照彝族人的傳說,很久以前世界上沒有光,人們和動物都生活在黑暗之中,創世之神斯茲底尼看到大地上的生物備受煎熬,於是派遣阿呂舉茲下來為大地提供光明。阿呂舉茲遵命而行,但他只懂得聽從命令。他在天上裝了7個太陽和9個月亮,然後匯報說已經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之後他和斯茲底尼又趕去另外一個世界處理問題去了。

而此時的大地上,植物焦赤,河流幹涸,人和動物沒吃沒喝,最後還是彝族人的大英雄支格阿龍爬到高山之巔,將他的神箭射向天空,射落了6個太陽和8個月亮。剩下的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嚇得藏了起來,後來支格阿龍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重新引誘出來,重新回到天上的日月在彝族人聚居的地方還是有些害怕,這就是貴州“天無三日晴”的原因。

我就是在這樣難得晴朗的一天來到了高原之城威寧。到達威寧之前,我們的車在一望無際的長滿蘆葦的湖邊駛過,那就是貴州著名的草海湖,中國最獨特的自然保護區之一。在車站下車後,我返身向湖邊走去,但還沒到湖邊,我又右轉身來到自然保護區的總部,從這裏正好可以瞭望在他們保護之下的草海湖。

根據地質學家的說法,草海湖由附近地區不斷隆起的山脈中流出的水在過去幾百萬年的時間裏匯聚而成。由於周圍的山峰不斷擡升,流水沒有出路形成了湖,這裏成了野生動植物的避難所。大約一百年前,中國人覺得這裏是種糧食的好地方,嘗試把湖裏的水排幹。過去的百年之中,他們曾做過8次這樣的嘗試,最後一次是在“文革”期間。當地的地方志記載稱,每一次要排幹湖水的時候,都會發生冰雹、大旱、蝗災,但人們仍然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