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三(第3/10頁)

【直解】皇帝,指虞舜。穆王又說:“有苗淫刑肆虐,民之被害,可哀甚矣。帝舜見眾被戮的百姓,無罪受刑,心中惻然憐憫,不忍其受此荼毒,乃仰體天心,大彰殺伐之威,以報有苗虐民之罪。竄徙其君,分比其黨,驅逐於三危西裔之地,使不得繼世在下國,以貽民之害焉。”蓋有苗之惡,天人共憤,帝舜下為民除虐,上代天討罪,此所以刑當其辜,而萬世稱好生之德也。

【原文】“乃命重黎,絕地天通,罔有降格。群後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鰥寡無蓋。

【直解】重氏、黎氏,是掌管神人之官。地天通,是上下混雜的意思。降,是下降,格,是感格,乃假托禍福以惑眾者,即後世師巫假降邪神的人。棐,是輔。蓋,是掩蔽的意思。穆王說:“昔者三苗肆虐,百姓無辜受禍,不知道是甚麽緣故,只說有鬼神降災禍於人,心中惶懼。於是妖誕師巫之流,肆為邪說,扇惑人心,使人皆崇祀鬼神,以祈福禳災。民神雜亂,邪正不分了。帝舜欲正人心,息邪說,乃先命重氏、黎氏,修明祀典,使尊卑上下,各有分限。如天子然後祭天地,諸侯然後祭山川。其舊時上下混雜的祭祀,一切禁絕之,不許褻瀆。祀典已正,人無徼求鬼神之心,而假托鬼神,降格禍福的邪說,舉皆屏息矣。然常道不明,則民情猶易惑也。乃當時諸侯,及在下之百官,又皆精白一心,以輔助常道。凡民有率循常道的,則保安之;有違悖常道的,則懲治之。賞罰鹹當,公道大明。雖鰥寡至微弱的,無有為善不得自伸,而反蓋蔽阻抑以得禍者矣。”蓋人心不知常道,則冥昧怪異之說得以入之。惟常道既明,禍福顯著,人將求之明而不求之幽,語其常而不語其怪,自然邪說屏息,世道清明。此輔助常道,所以為正人心之本也。孟子說經正則庶民興,斯無邪慝,亦是此意。

【原文】“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苗。德威惟畏,德明惟明。

【直解】清問,是虛心下問。有辭於苗,是聲言有苗之罪。穆王又說:“帝舜以苗民昏亂,任刑而不任德,被害之民,其情有不得上達者,乃虛心訪問下民,以開其進言之路。但見百姓每,雖鰥寡至微的,也都陳說有苗的罪惡,歷歷有詞。蓋民可以德化,而不可以威劫如此。帝舜乃反苗之道,而以德行之。凡施於政令以防閑其民者,只是以德為威,而不以虐為威。由是天下惕然,決於為善去惡,而莫不畏矣。凡施於教化以開導其民者,只是以德為明,而不以察為明。由是天下曉然,皆知為善去惡,而莫不明矣。”帝舜以德化民,而民自化之如此,則一於刑威伺察者,抑末矣。典獄者尚監於此哉!

【原文】“乃命三後,恤功於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谷。三後成功,惟殷於民。

【直解】三後,即伯夷、禹、稷。恤功,是憂民之功。典,是禮。折,是絕。主名山川,是將九州有名山川表識以為疆域。農字,解做厚字。殷,是富庶的意思。穆王又說:“當蚩尤作亂,三苗肆虐之後,民心未正,民居未奠,民生未厚,皆帝舜之所憂也。然猶以一人不能獨理,乃命伯夷、禹、稷這三個大臣,同致憂民之功於民。命伯夷為秩宗,使降布天地人三禮,明尊卑上下之分,以折絕其邪妄之心,而不犯於刑,這是正民之心。命伯禹為司空,使平治水土,表識名山大川,為九州之主,以定疆域,這是定民之居。又命後稷為田正,使頒降播種之法,教民稼穡厚殖嘉谷,這是厚民之生。三大臣各掌一事,其後皆有成功。所以天下百姓,莫不殷盛富庶,而無一人不得其所者,不似有苗時窮苦愁怨也。”夫三後雖皆以憂民為功,然必以降典為先者。蓋撥亂反正,莫急於正人心,使人心不正,雖有土安得而居,有粟安得而食,刑辟亦不勝其煩矣。此又《呂刑》立言之旨也。

【原文】“士制百姓於刑之中,以教祗德。

【直解】制,是防閑的意思。中,是輕重得宜。穆王又說:“三後成憂民之功,民既富而可教矣。又恐慌有不率教者,乃命臯陶為士師之官,定為輕重適中之刑,以防閑禁制百姓,教他畏罪遠刑,遷善去惡。人人都革其非心,消其逸志,而歸於敬德之地焉。”即《虞書》所謂“明刑弼教,民協於中”者也。

【原文】“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於四方,罔不惟德之勤。故乃明於刑之中,率乂於民棐彝。

【直解】穆穆,是和敬的模樣。明明,是精白的模樣。灼,是著。乂,是治。棐,是輔。彝,是常性。穆王命呂侯說:“昔在有虞之時,帝舜恭己南面,有穆穆然和敬之容,以君臨在上。伯夷、禹、稷諸臣,同寅協恭,有明明然精白之容,以輔佐在下。君臣之德,積中發外,光輝照灼於四方。是以四方百姓每得於觀感者,皆興起其為善之心,無不勉力自強,勸於修德。其治化之盛如此。但民之氣稟習俗,未必皆齊。其中有敗常亂俗,長惡不悛,非德之所能化者。故又命臯陶為士師,明五刑之等,審輕重之中,率此治民,以輔其常性,使同歸於惟德之勤焉。”夫刑之本,必主於德;刑之用,必合於中。穆王訓刑以此,可謂得先王制刑之深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