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就在這兒生這兒長胡福貞口述(第3/7頁)

我結婚晚點,我二十六結婚。老頭子(指丈夫)他不是旗人,是天津人。我沒嫁旗人有原因,這在旗的都是當警察的,我爸爸他當警察當夠了,他說不給當警察的,這麽著我二十六了。那時挑花廠有個姓王的,在大廟前邊住,我凈做她們的挑活,就是她給介紹的這個老頭子。我好唱京劇,日本那會兒有個新民會,在南門大廟那兒搭台唱戲,慶祝什麽一周年兩周年的,我上台唱戲去了,我們家老頭子也在戲台上呢,他瞧見了,說這個不錯,會唱戲,唱功還挺好的。後來橫是注123就托人(說媒)。我們家還不願意,我媽說這是外鄉人,不知道根不知道底兒,誰知道家裏有媳婦沒媳婦,別是跑到這兒蒙(欺騙)來了。王家這介紹人那時在家擱牌局,麻將牌。我們家老頭子也在那兒打牌,我大弟弟也常到那兒打牌去,他先願意了,他說我要是不出嫁,他沒法結婚,老大不走,底下二的怎麽結婚呢,得排著隊走。他就跟我媽嚷嚷:“你還不給,給什麽呢?等著給續弦哪?”我媽去相了相,回來告訴:“瞧那模樣兒,怎麽瞧也不白凈,這麽黑!”我就這麽著出去了。也沒在乎他是不是旗人,那時候旗人東逃西散的,都不在乎了,日本時候了,規矩習慣都慢慢減了。我29歲時日本就投降了。

老頭子在這兒待了有一二年的工夫,就失業了,我們有個叔公,就把我們接到城裏頭,後來他調山東去了,我們又跟著他上山東,還是我們叔公給他找的工作,是收糧食,就管把農民種的糧食收回來,收到那個地方兒。我們在山東待了3年,在那兒我們有了大小子,又有了一個姑娘。後來日本人走了,日本人走了不要緊哪,從山東往這兒來的鐵道全扒了,我們又在濟南那邊待了一年,閑著,靠賣東西過,後來不行了,回來吧,連我們那叔公、嬸婆,帶著我們倆孩子,起早路坐販賣姜的大車,走了7天,從山東到滄州,夏天,舊歷七月,要是冬天還不凍死了。打尖住店,還遇上劫道的,拿著槍在你旁邊站著,大夥兒就給他掏錢,一會兒又一夥兒劫道的,大夥兒就嚷嚷,那車就加鞭,跟飛一樣。到滄縣才有火車,坐火車到天津,(丈夫)他們家不是在天津麽,又跟天津待了幾天,還是回這兒來了。在天津我們沒有房,這兒有六間房。

回娘家之後日本人投降,國民黨不就來了嗎,國民黨來了老頭子(指丈夫)上京西煤礦,在那兒住了些日子,後來解放了,老頭子考上南下工作團,走了5年,就算參加革命啦,算是軍屬啊,幹屬啊,國家照顧得挺好,給這給那的,糧也給你,肉呀,吃的呀,買藍布做大褂呀,那時還穿大褂,到八月節還給送果子什麽的,到年下給你送東西,後來還分了二畝地,在下村那兒。他走了,我不會種呀,就找人幫著。

1953年就成立挑花社了,在銀燕小學旁邊,大夥兒都上那兒做活兒去,一人10塊錢一股,早上去了,中午在那兒吃頓飯,帶飯也行,那兒也有賣飯的,從那開始我就再沒離開過挑活,也做街道工作,算一個組長,一開會我一人轉一圈兒,從南頭叫到北頭。那時哪兒有居委會呀,開會學習都在我們家,哭毛主席也跟我們家哭的(指1976年9月毛澤東逝世)。就這樣一步一步走,走到1978年正式成立居委會,這才算是掙錢,管往下發挑活,還管收,挑活要是做一千塊錢的,他給你管理費是10塊,給居委會8塊,兩塊錢算你自己的,這就活泛了。1985年我歲數大了,就從居委會回家了。

老頭子1958年回來了,在空軍總院當會計,管理員,“大躍進”又下放走了,上黑龍江水利局,一直在那兒待了20多年。他一年回來一趟。我有兩個小子,屬羊的是老大,屬豬的是老二,今年五十,還有姑娘,屬雞的,今年四十了。

這邊兒剩的我這歲數的老人不多了,我最大,還有一個比我小1歲,一個小3歲,一個小5歲,都是女的。有倆老頭兒,還不是滿族,都是蒙族,是蒙古八旗。漢軍八旗也有,漢軍八旗報滿族,蒙古八旗沒有報滿族的,都報蒙族,比我們還多兩塊錢,我們是7塊5,他們9塊。注1241984年那時候好改(民族成分),我這兒居委會說句話開個證明就改了,注125後來不行了,孩子不到18歲還能改,寫這申請寫那申請,上這兒那兒。後來改都是為了孩子上學。注126我那二孫子媳婦,她家姓芮,也是滿族,她爺爺那輩是西陵守陵的。她爸爸參軍出來,就沒回老家,落在北京,改了漢族了,現在是這兒煤廠的書記。她大姐一個孩子,惦記著考大學,上老家挖根去了,還不錯,改了,她就改不了了。我那二兒媳婦也是滿族,這兒正黃旗的,他們那個孩子改滿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