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河渠書第七(第2/2頁)

這以後有人上書,是為了想要鑿通褒、斜水道和便利漕運的事,天子交給禦史大夫張湯處理。張湯詢問這件事,因而說:“到達蜀地從故道縣走,故道縣多斜坡,回環繞遠。現在鑿通褒斜道,少斜坡,路程縮短四百裏;並且褒水和沔水溝通,斜水和渭水溝通,都可以走船運糧。水路運糧從南陽往上沿沔水進入褒水,不能再走褒水換陸路到斜水,其間有一百多裏,用車轉運,再從斜水往下進入渭水。像這樣,漢中的谷物可以送到,山東從沔水運糧沒有阻礙,比從經過砥柱水運方便。況且褒、斜兩地木材竹箭非常多,可以和巴蜀相比。”天子認為有道理,任命張湯的兒子張卬作漢中太守,征發幾萬人修築褒斜道有五百多裏。這條新道果然既方便又近,但是水流湍急礁石多,不能水運糧食。

這以後莊熊羆說:“臨晉城的老百姓,願意穿渠引洛水用來灌溉重泉城以東一萬多頃過去的鹽堿地。真的引來水,可以讓每畝產十石谷物。”於是為這件事征發士卒一萬多人開鑿水渠,從徵縣引洛水到商顏山腳下。渠道容易崩塌,就打井,深的井有四十多丈。沿線到處打井,井下互相溝通流水。水在地下流,穿過商顏山,東到山嶺十多裏路中間。井渠的產生從這時開始。開鑿井渠的時候發現了龍骨,因此這條水渠命名叫“龍首渠”。工程幹了十多年,龍首渠頗暢通,但並沒得到多大的利益。

自從黃河在瓠子決口以後二十多年,每年都因為黃河泛濫沒有好收成,梁地楚地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天子已經封禪巡禮祭祀山川,第二年,幹旱,上天為了要曝曬泰山封壇的土就很少下雨。天子就派汲仁、郭昌征發幾萬士卒堵塞瓠子決口,於是天子在萬裏沙舉行祭禮以後,就回來親臨黃河決口的地方,在黃河裏沉下白馬玉璧,詔令所有隨從的大臣官吏從將軍以下,都背柴薪來填塞黃河決口。這個時候東郡燒草,因此柴薪缺少,就砍下淇園的竹子來作堵決口的楗樁。

天子已經親臨黃河決口的地方,傷感塞河的事沒有成功,於是作歌吟唱道:“瓠子決口啊,打算怎麽辦?浩浩蕩蕩啊,州閭全成了河!全成河了啊,大地不得安寧,決口還沒堵住啊,吾山都挖平了。吾山挖平了啊,钜野湖又淌出來了,魚兒遍地都是啊,水已迫近天邊。黃河源道弛壞啊,離開了正常的水流,蛟龍因而馳騁啊,正準備遠遊。回歸原來的河道吧,神啊要廣泛保佑,不來巡行封禪啊,哪裏知道外邊的水害!替我告訴河伯啊,為什麽這樣不仁慈,泛濫不停止啊,愁死我們這些人?齧桑漂起來啊,淮水泗水都滿了,長久不回正道啊,便願水流變緩慢。”又有一首歌說:“黃河浩浩蕩蕩啊,激起波濤,北渡迂遠啊,流急難疏浚。放下竹索填石啊,沉祭美玉,河伯即使答應啊,柴薪也不夠用。柴薪不夠用啊,是衛人的罪過,柴薪被燒得沒了啊,哎,用什麽來防禦水災!砍下林中的竹子啊,打樁立石來填塞,宣房堵塞成功啊,萬般幸福都來到。”就這樣,終於堵塞了瓠子口,並在當地修築一座宮殿,命名叫宣房宮。為引導黃河向北流又修了二條大水渠,恢復大禹時原來的水道,梁、楚地方又重新安寧,沒有水災了。

從這以後,掌權的人爭著講水利的事。朔方、西河、河西、酒泉各郡或地區都引黃河和川谷的水用來灌溉田地;關中輔渠、靈軹渠引堵水;汝南郡、九江郡引淮水;東海郡引钜定澤的水;泰山腳下引汶水:都開掘水渠用來灌溉田地,各一萬多頃。其他小的水渠以及劈山鑿通水道的,多得說不完。但最著名的工程還是在宣房。

太史公說:我南行登上廬山,考察大禹疏導的九江,就走到了會稽太湟,登上姑蘇山,遠望五湖;向東行看到洛汭、大邳,迎著黃河而上,走過淮、泗、濟、漯、洛各條河渠;向西行瞻望了蜀地的岷山和離碓;向北行從龍門到達朔方。很有感觸:厲害呀,水可以得利,也可以受害呀!我隨從天子出行中也參加了背柴薪堵塞宣房的黃河決口,悲嘆天子作的《瓠子》歌,因此寫下了《河渠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