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三 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白起是郿邑人，善於用兵，服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白起擔任左庶長，帶兵進擊韓國的新城。這一年，穰侯做了秦國的丞相，推舉任鄙作為漢中郡守。第二年，白起擔任左更，在伊闕山攻打韓國和魏國，斬殺敵人首級二十四萬，又俘虜了魏國的將領公孫喜，拔取了五個城邑。白起提升做國尉。白起又渡過黃河攻克了韓國的安邑以東，直到乾河。第二年，白起擔任大良造。他進攻魏國，戰勝了它，奪取大小城邑六十一個。第二年，白起跟客卿名叫錯的一道進攻垣城，攻下了它。五年以後，白起進攻趙國，拔取了光狼城。七年以後，白起進攻楚國，拔取了鄢邑和鄧邑等五個城邑。第二年，進攻楚國，攻下了郢都，燒毀了夷陵，就向東進到竟陵。楚王逃離郢都，向東逃跑遷移到陳邑。秦國把郢城改為南郡。白起提升做武安君。武安君趁勢攻克楚國，平定了巫郡和黔中郡。昭王三十四年，白起進攻魏國，拔取了華陽，趕走了芒卯，並且俘虜了魏國三員將領，斬殺敵人首級十三萬。白起跟趙國將領賈偃交戰，溺死他的士兵二萬人在黃河裏。昭王四十三年，白起進攻韓國的陘城，拔取五個城邑，斬殺敵人首級五萬。四十四年，白起攻打南陽太行道，斷絕它。
昭王四十五年，白起攻伐韓國的野王縣。野王縣向秦國投降，韓國通往上黨的通道斷絕了。上黨郡守馮亭跟百姓商議道：“上黨通往鄭都的道路斷絕了，韓國一定不可能把我們當作臣民了。秦國日益進逼，韓國不能接應我們，不如把上黨歸附趙國。趙國如果接受我們，秦國惱怒，一定進攻趙國。趙國遭受戰禍，一定會親近韓國。韓國和趙國團結一致，就可以用來抵擋秦國。”便派人通知趙國。趙孝成王跟平陽君、平原君商議這件事。平陽君說：“不如不接受了它。如果接受了它，禍害就會比得到的好處還大。”平原君說：“無緣無故得到一個郡，還是接受它好。”趙國接受了它，便封馮亭作華陽君。四十六年，秦國進攻韓國的緱氏和藺邑，拔取了它們。
秦昭王四十七年，秦國派左庶長王龁進攻韓國，奪取了上黨。上黨的百姓逃到趙國。趙國駐軍在長平，以便安撫上黨的百姓。四月間，王龁便進攻趙國。趙國派廉頗帶兵。趙國軍隊的士兵碰上了秦軍的偵察兵，秦軍的偵察兵斬殺了趙軍的副將名叫茄的。六月間，秦軍攻破趙軍，奪取了兩座城堡，俘虜了四個都尉。七月間，趙軍修築壁壘來防守秦軍。秦軍又進攻趙軍的壁壘，俘虜了兩個都尉，摧毀了趙軍的陣地，奪取了西邊的壁壘。廉頗固守壁壘來等待秦軍的進攻，秦軍多次挑戰，趙軍不出來迎戰。趙王多次借此責備廉頗。秦國的丞相應侯又派人攜帶千金到趙國施行反間計，揚言說：“秦國最厭惡的，只怕是馬服君趙屠的兒子趙括來做將領了，廉頗容易對付，他將要投降了。”趙王已經惱怒廉頗的軍隊多次損傷，軍隊屢次吃敗仗，卻又固守壁壘不敢迎戰，又聽說了秦國反間的言論，便派趙括代替廉頗帶兵去迎擊秦軍。秦軍聽到馬服君的兒子當了將領，就暗中派武安君白起擔任上將軍，而王龁擔任都尉副將，命令軍中有敢於泄露武安君擔任將軍這個消息的就殺頭。趙括一到軍營，就出動軍隊迎擊秦軍。秦軍假裝戰敗而逃跑，又張羅兩支奇兵來偷襲趙軍。趙軍乘勝追擊，追到秦軍的壁壘之下。秦軍壁壘堅固，牢不可破，秦軍奇兵二萬五千人斷絕了趙軍的後路，另一支部隊五千騎兵橫穿在趙軍的壁壘之間，趙軍被一分為二，糧路也被切斷了。接著，秦軍出動輕騎部隊進擊趙軍。趙軍迎戰失利，便修築壁壘固守，以便等待救兵的到來。秦王聽說趙軍的糧路被斷絕，他親自到河內去，賞賜百姓爵位各一級，征調十五歲以上的壯丁都到長平，去攔截趙國的救兵和糧食。
到了九月間，趙軍士兵已缺糧四十六天，軍隊內部都暗地裏殺人來吃。趙軍來攻打秦軍的壁壘，企圖逃脫。他們分成四隊，反復四五次，都不能突圍。趙軍的將軍趙括出動精銳的部隊，親自上陣搏鬥，秦軍射死了趙括。趙括的軍隊失敗，士兵四十萬人投降了武安君。武安君盤算著說：“以前秦軍已經拔取了上黨，上黨的百姓不願意做秦民卻歸附了趙國。趙國的士兵反復無常，如果不把他們都殺掉，恐怕會作亂。”便采取欺騙手段把他們都活埋了，只遺留未成年的二百四十人歸還趙國。趙軍先後被斬殺和俘虜四十五萬人。趙國人極為震驚。
昭王四十八年十月，秦國又一次平定上黨郡。秦軍把兵力分成兩部分：王龁進攻皮牢，拔取了它；司馬梗平定了太原。韓國和趙國恐懼，派蘇代帶重禮去遊說秦國的丞相應侯說：“武安君擒獲了馬服君的兒子嗎？”應侯說：“是的。”蘇代又說：“秦軍又要圍攻邯鄲嗎？”應侯說：“是的。”蘇代說：“如果趙國滅亡了，那麽秦王就可以稱霸天下了，武安君就位列三公。武安君替秦國戰勝和攻占了七十多個城邑，南面平定了鄢邑、郢都和漢中，北面擒獲了趙括的軍隊，即使是周公、召公和呂望的功勛也不會超過這些了。如今趙國一旦滅亡，秦王稱霸天下，那麽武安君一定位列三公，您能夠在他的下位嗎？即使不願在他的下位，也當然辦不到了。秦國曾經進攻韓國，包圍邢丘，圍困上黨，上黨的百姓都轉而歸附趙國，天下人不願意做秦國的百姓由來已久了。如今滅亡趙國，北方的土地歸入燕國，東方的土地歸入齊國，南方的土地歸入韓國和魏國，那麽您得到的百姓就沒有多少人了。因此不如趁勢割取韓、魏兩國的土地，不要讓它成為武安君的功勛了。”於是應侯向秦王進言說：“秦國的軍隊疲勞了，請您允許韓、趙兩國割讓土地來講和，權且讓士兵休息。”秦王聽從應侯的話，割取韓國的垣雍和趙國六個城邑而媾和了。正月間，大家都收兵了。武安君聽到這個消息，從此跟應侯有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