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四 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閩越王無諸和越東海王搖，他們的祖先都是越王句踐的後代，姓騶。秦國已經吞並天下，他們都被廢除了王號，成為君長，把他們的地方設置為閩中郡。待到諸侯反叛秦朝時，無諸、搖率領越人歸附鄱陽縣令吳芮，就是人們所說的鄱君，跟隨諸侯消滅秦朝。當時，項籍掌握號令諸侯的大權，不封無諸、搖為王，因此他們不歸附楚王。漢軍攻打項籍，無諸、搖率領越人輔助漢王。漢王五年，重新立無諸為閩越王，管轄閩中原有的地方，建都在東冶。孝惠帝三年，列舉高帝時越人的功勞，說是閩君搖的功勞最多，他的人民願意歸附他，於是立搖為東海王，建都在東甌，世上人稱他為東甌王。

幾代以後，到孝景帝三年，吳王劉濞造反，想使閩越跟從自己，閩越不願意隨行，只有東甌跟從吳王。待到吳王失敗，東甌接受了漢朝的重金收買，在丹徒殺死了吳王，因此都沒有被懲罰，回到了自己的國內。

吳王劉濞的兒子劉子駒逃跑到閩越，他怨恨東甌殺死了他的父親，就常常勸閩越攻打東甌。到了建元三年，閩越派軍隊包圍東甌。東甌糧食耗盡了，十分窘困，將要投降，於是派人向天子告急。天子向太尉田羛征詢意見，田羛回答說：“越人互相攻打，本來是常事，他們又多次叛服無常，不值得煩擾中原朝廷前去救助。從秦朝開始就拋棄他們，不作為從屬國。”於是中大夫莊助質問田羛說：“只怕力小不能救助，德淺不能庇護；如果能夠，為什麽要拋棄他們呢？況且秦朝連鹹陽在內全都丟棄了，怎麽僅僅是丟棄越國呢！如今小國因為走投無路而來向天子告急，天子不加以援救，那它應當到哪裏去訴苦告急呢？又憑什麽來養育天下四方呢？”皇上說：“太尉不值得在一起商討。我剛剛登位，不想拿出虎符調發郡國軍隊。”於是派莊助拿著符節到會稽調發軍隊。會稽太守想抗命不給發派軍隊，莊助就斬殺了一位軍司馬，使人們知道皇帝的意圖，於是會稽太守才派兵從海上救援東甌。還沒有到達，閩越王就帶兵離去了。東甌請求把全國遷徙到朝廷能直接管理的地區來，於是就率領全部民眾遷來，居住在江淮一帶。

到了建元六年，閩越攻打南越。南越遵守天子的約束，不敢擅自派兵還擊，而把這事報告天子。皇上派大行王恢領兵從豫章出發，派大農韓安國領兵從會稽出發，他們都任將軍。軍隊還沒有越過陽山嶺，閩越王郢派軍隊在險要地方抵禦。他的弟弟馀善於是和丞相、宗族人商議說：“我們國王因為擅自派兵攻打南越，不向天子請示，所以天子的軍隊來討伐。如今漢軍人多勢大，現在就是僥幸戰勝了，後面跟著要來的漢兵會更多，最終會消滅我們國家才停止。如今殺了國王來向天子謝罪，天子如果接受我們的請求，就會停止進兵，就一定會保全閩越一國；如果不接受，我們就奮力作戰；若是不能取勝，就逃入大海。”大家都說：“好。”於是就用矛戟刺殺了國王，派使者帶著他的頭送給大行王恢。大行王恢說：“我們來這裏是為了討伐東越王。如今東越王的頭已經送到，還表示了謝罪，不用戰鬥而消除了禍害，沒有比這更大的好處了。”於是用靈活處理的方式停止了軍事行動，並告知大農韓安國的軍隊，又派使者帶著東越王的頭急馳長安報告天子。天子下詔令兩位將軍的軍隊停止進攻，說：“東越王郢等首先作惡，只有無諸的孫子繇君醜不參與這個陰謀。”於是派郎中將去立繇君醜為越繇王，奉行對閩越先祖的祭祀。

馀善已經殺了郢，他的威勢傳布全國，國民大多依附他，他就暗中自立為王。繇王不能糾正他部眾的過失，使他們持正不邪。天子聽說後，認為不值得為馀善再出動軍隊，說：“馀善多次同郢陰謀作亂，而後來首先誅殺了郢，使得漢軍不用勞苦。”於是立馀善為東越王，和繇王一同存在。

到了元鼎五年，南越反叛，東越王馀善向天子上書，請求率領八千名士兵跟從樓船將軍攻打呂嘉等人。他的軍隊到了揭揚，以海上有風浪作為借口，不往前進，采取騎墻觀望的態度，暗中派人到南越勾結。待到漢軍攻下了番禺，東越的軍隊也沒到來。這時樓船將軍楊仆派使者向天子上書，願意乘便帶兵攻打東越。皇上說士兵勞頓疲倦，沒有答應。停止進兵，命令各個軍營駐紮在豫章郡的梅嶺等候命令。

元鼎六年秋天，馀善聽說樓船將軍請求朝廷討伐他，漢軍已經臨逼東越邊境，將要攻過來，馀善於是就反叛了，派軍隊在漢兵將要經由的道路上抵禦。他給將軍騶力等人加封官號為“吞漢將軍”，攻入白沙、武林、梅嶺，殺了漢朝三位校尉。這時漢朝派大農張成、原山州侯劉齒率兵屯駐，不敢進攻東越軍隊，退向安全地帶，他們都因犯怯懦畏敵罪而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