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南毗國

與馬八兒有關的宋元明時代南印度地名中還有一個“南毗國”。探尋漢文史料中有關“南毗”的記載,也成為一件有意義的工作。

南毗國最早見於宋末趙汝適的《諸蕃志》。在明代“南毗”常寫作“南毘”、“毘”為“毗”之異體字。某些明代史籍中,“毘”寫作“昆”。多數學者認識到“南昆”只不過是抄寫筆誤所致。但仍有少數學者不作考訂。如余思黎校注之羅日炯的《鹹賓錄》(注:中華書局點校本,見第150頁。)、鄭鶴聲、鄭一鈞之《鄭和下西洋資料匯編》(注:齊魯書社,1983年,卷2(1),第797—811頁。)等均沿用誤寫之“南昆”。

德國學者夏德(Friedrich Hirth)在其《〈諸蕃志〉譯注》中認為南毗國應為印度之馬拉巴爾(Malabar)。(注:Friedrich Hirth and W.W.Rockhill,Zhao Rugua,His Work on the Chinese Arab Trade in the 12th-13thCenturies,entitled Zhu Fan Zhi,St.Petersburg,1911.)有些學者以為,南毗應為漢語對婆羅門的Nair或Namburi的譯音。伯希和認為此說較可接受。馮承鈞在注釋《諸蕃志》時,介紹了其說。(注:《〈諸蕃志〉校注》,中華書局,1956年,第30—31頁注1。)多數學者接受了柔克義、夏德和伯希和之說,只要史籍中出現“南毗”的名稱,便總是以上述國外名家的意見注釋之。(注:例如黃省曾:《西洋朝貢典錄》,謝方校注本,中華書局,見第95頁注2,第99頁注4;馮承鈞、陸峻嶺:《西域地名》,中華書局,1980年,見第62頁;陳佳榮、謝方、陸峻嶺:《古代南海地名匯釋》,中華書局,1986年,見第990、1004頁;馬歡:《瀛涯勝覽》,馮承鈞校注本,中華書局,1955年。)

南毗國的名稱在《諸蕃志》中出現過多次。

在“藍無裏國、細蘭國”條中,作者說“藍無裏國(今蘇門答臘西北角)……北風二十余日到南毗管下細蘭國”。(注:馮承鈞校注本。)可見宋末時,南毗在南印度的勢力渡海可達今斯裏蘭卡之地。

在“南毗國、故臨國”條中,作者寫道:“南毗國在西南之極,自三佛齊便風月余可到。國都號‘蔑阿抹’,唐語曰‘禮司’。”作者說,南毗國最遠,少有番舶前往。其國之商賈常與三佛齊的商販於吉羅達弄之地換貨。趙汝適接著描述“故臨國,自南毗舟行,順風五日可到。泉舶四十余日到藍無裏住冬,至次年再發,一月始達。土俗大率與南毗無異……每歲自三佛齊、監篾、吉陀等國發船,博易用貨亦與南毗同”。

《諸蕃志》所載南毗國的屬國有:故臨(Quilon)(注:元代稱俱藍(Kollam)。)、胡辣茶(Gujarat)(注:今印度西海岸,近今巴基斯坦邊界。)、甘琶逸(Cambay)(注:《鄭和航海圖》中有坎八葉,即此。其今地位於今印度西海岸坎貝灣(Cambay)之坎八特(Khambat)。)、弼離沙(注:即今印度古吉拉特邦之Bharuch。)、麻羅華(Malawa)(注:即今印度古吉拉特邦納馬丹(Namadan)河北之馬勒華高地(Malwa Platau)。)、馮牙羅(Manglore)(注:在《鄭和航海圖》中稱為莽葛奴兒。)、麻哩抹(Malabar)(注:唐貢耽之《皇華四達記》中稱為“沒來國”。)等。

在同書卷下“胡椒”條,作者說:“或曰[胡椒]南毗無離拔國至多。番商販之於者婆,來自無離拔也。”(注:馮承鈞校注本,第123頁。)無離拔即南毗屬國麻哩抹(Malabar)。前面提到的南毗屬國皆位於今印度西海岸,馬八兒亦應如此。由此觀之,夏德的意見有一定道理。

但趙汝適的另一些記載卻顯示南毗應位於印度東南海岸。在“海上雜國”條中,作者敘述“宴陀蠻”之地時說,當地“有井,每歲兩次水溢,流入於海。所過沙石經此水浸皆成金。闔山人常祭此井。如銅、鉛、鐵、錫,用火燒紅,取此水沃之,輒變成金。舊傳曾有商舶壞,船人扶竹木隨浪漂漾至此山。知有聖水,潛以竹筒盛滿,乘木筏隨浪漂漾至南毗國。以水獻南毗國王,試之果驗。南毗王遂興兵,謀奄有其山。船未至間,遭惡風漂回,船人漂至山,盡為山蠻所食”。(注:馮承鈞校注本,第70—71頁。)宴陀蠻即今安德曼群島,從上文“宴陀蠻”與南毗間的漂流的記載看來,南毗國如位於馬拉巴爾,則漂流至宴陀蠻須繞過印度南端,似不可行,故南毗應在印度東南海岸,與夏德的意見相左。

同書“貓兒睛”條記載“貓兒睛狀如母指大,即小石也。瑩潔明透,如貓兒眼,故名。出南毗國。國有江曰淡水江,諸流迤匯”。(注:同上書,第130頁。)上引《島夷志略》“大烏爹”條說其國“界西洋之中峰”,並說其國“地產貓兒眼睛”。兩書所記當是同一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