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記載明清呂宋—婆羅洲之間航路的史料

如果說陳倫炯書中所記呂宋至文萊的航路反映了中國舟師所使用的中國傳統航海術,那麽這個傳統究竟是怎樣的。查找陳倫炯以前中國航海圖籍對呂宋至婆羅洲航路的記載,據筆者所見明末清初有如下史料:

一、向達教授所刊布的從英國牛津大學波德林圖書館抄回的漢文舊籍《順風相送》中《呂宋往文萊》一節。

二、同上書中《泉州往勃泥及文萊》一節。

三、向達教授所刊布的從英國牛津大學波德林圖書館抄回的漢文舊籍《指南正法》中《往汶來山形水勢》一節。

四、明張燮《東西洋考》中《東洋針路》中所錄呂蓬至文萊國針路一節。

上述四條成書時間相差不大的史料究竟如何描述呂宋至婆羅洲的航路,是本文關注的重點。眾所周知,上述史料向達教授和謝芳分別已作過較詳細的注釋,但他們均很少注意史文中所記載的羅盤針位。在本文中,筆者試圖在航路的研究時考慮羅盤針位的因素,考察針位與洋艘通過某段海域時的關系,冀借此能有一點新發現。《順風相送》中《呂宋往文萊》針路的記載是:

雞嶼(注:向達注雲:“今猶有雞嶼之名,即Corregidor。”見《兩種海道針經》,第89頁。Corregidor島,位於今馬尼拉灣口,中分兩側水道。)開船,用巳丙及乙辰(注:在羅盤方位中,午位為正南,卯位為正東。“巳丙及乙辰”針分別相當於今南偏東15度和東偏南15度。),十更。

沙塘石(注:今地待考。)開船,到呂蓬(注:“呂蓬”,張燮《東西洋考》在記呂宋土產時提到:“呂蓬,在呂宋之南,產螺蛤”。謝芳認為“呂蓬”即呂宋馬尼拉灣外之廬邦島(Lubang)。見《東西洋考》,第273頁,索引。廬邦島確在呂宋之南,地望合。在下述《指南正法》中提到呂宋赴文萊的開船地為“呂帆”,當為同一地。)港口。若是呂蓬山外過,討麻裏呂。(注:“討麻裏呂”,向達校注本中作一個地名,不妥。這裏的“討”字是動詞,其意義當為“尋求”。下文還有“討郁山”、“討鯉塘嶼”,可證此說。“討郁山”,即尋找“郁山”;“討鯉塘嶼”,即尋求“鯉塘嶼”。“麻裏呂”應當就是今馬尼拉,此地名《大德南海志》已見。《南海志》在卷7“諸蕃國”條中有“佛坭國管小東洋”的幾個地名,其中第一個為“麻裏蘆”,當即此“麻裏呂”。從雞嶼開航,麻裏呂位於馬尼拉灣內,在航線的相反方向。)

坤未(注:在羅盤中,坤位為正西南。“坤未”為西南偏南7度30分。出馬尼拉灣駛向呂蓬(廬邦島)進入南海,確應取西南航向。),五更,取芒煙山。(注:“芒煙山”是古代中國舟師在東洋航行的一個重要地標。《順風相送》在記“泉州往勃泥即文萊”航線時,提到,泉州啟航先取“單丙”針(即南偏東15度),航行一日,然後取丙午針(即南偏東7度30分),乘好風航行五日,可見“小呂逢山”,當為今廬邦島東北的卡伯拉(Cabra)島。再取丙針(南偏東7度30秒)航行一晝夜,可見此“芒煙大山”。這時向北望是“呂蓬大山”(即今廬邦島),而有兩島之間形成的海上通道,即“門”,舟師見“門內從邊落去”(《兩種海道針經》,第92頁)。此門當為廬邦島與其東南的郭落(Golo)島之間的水道。如此說成立,則“芒煙大山”當為廬邦島南部瀕臨南海之Manog。)

丁未及午丁(注:在羅盤中,午位為正南。“丁未”針為南偏西22度30分,而“午丁”為南偏西7度30分。這裏說,至芒煙山後,航向轉向偏南。其原因應為,南海之中的諸水下暗礁對過往船只的安全造成威脅,如一直取西南航向將進入今南沙群島北部島礁海域,故海舶為安全計不能深入南海。過呂蓬(今廬邦島)後,應及時向偏東方向轉向,取正南偏西航向,貼近菲律賓南部諸島的航線。),十更,取麻幹洋(注:對比下文《指南正法》呂宋往文萊針路中提到的地名“麻茶洋”,以及下述《東西洋考》所錄呂宋赴文萊針路中提到的“磨葉洋”。或許“麻幹洋”、“麻茶洋”與“磨葉洋”為同一地名的不同譯名,存疑。向達教授將“麻幹洋”比定為呂宋至巴拉望(Palawan)島之間的洋面。如再精確一點,從航路上看,似未到巴拉望,應在民都洛(Mindoro)島以西洋面一帶。),了討郁山(注:“郁山”今地待考。向達教授將“討郁山”當作一個地名,不妥,詳見上。“了討郁山”的意思應當是取麻幹洋之後,再找“郁山”。從航路上看,應位於巴拉望之北海域,約在今民都洛島、布桑加(Busuanga)島、龜良(Culion)島以西的南海洋面。),無風搖櫓二日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