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能哭能升

許振袆,字仙屏,江西奉新人,同治二年(1863年)進士,仕至廣東巡撫。鹹豐三年(1853年),入曾國藩幕,主要工作是幫忙寫信,“常一夕治官書八十通”,而在鹹豐八、九年間,曾幕書啟幾乎全由振袆包辦,可見他的勤奮與聰明。李鴻章嘗以《將進酒》體,賦詩稱頌曾幕人才之盛,雲:“詩家許渾殊翩翩,苦吟欲度飯顆前。”這一句說的就是振袆。

鹹豐九年(1859年)許振袆中舉,出幕,次年會試不中;其時國藩東山再起,書啟方面的得力助手只有李鴻章一人,亟須幫手,於是寫信給振袆,請來安徽幫忙,同時又托鴻章之兄瀚章,囑其催促振袆就道。然而振袆因家事不能遠離,令國藩感嘆“仙屏不來,書啟竟無佳手,殊為焦心”。

振袆與國藩,除了辦公極有默契,私人關系也很密切。曾家的藏書,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振袆替他采購的。晚年到廣東任巡撫,他還常向屬吏宣講老領導的軼事,其中有一句,是國藩對書法的意見,知者或鮮,值得一記。他說,“曾文正嘗言,作書要似少婦謀殺親夫”,這話什麽意思呢?國藩的解釋是:“既美且狠。”

既與國藩有師弟之誼,論輩分,他得稱年紀差不多的曾國荃為世叔。光緒十二年(1886年)六月,振袆從河南按察使升任江寧布政使,頂頭上司兩江總督,便是這位世叔。他不但對秘書工作認真負責,而且在走上領導崗位後,也是特別勤勞廉潔,官聲極好。只是,他的主觀能動性或許太強了點兒,“委任處分,先行後咨”,漸有包攬把持之勢,作為他的上級,國荃不過“垂拱仰成”而已。

國荃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且還樂得清閑。但是,自認被布政使侵奪了權力的官員,則不能甘心,於是,“讒人交構其間,猜嫌日生”。振袆一則忙於工作,無暇公關,二則仗著與曾家深厚的交情,不屑公關。而國荃耳根軟,成日聽各官講振袆的閑話,眾怨沸騰,不免想要緩和矛盾,保持南京官場的穩定,擬於年終總結的時候,對振袆“少示貶抑”,向朝廷暗示他不宜在地方任職,最好調去中央工作。

官場自有人傳達這些風言風語,振袆聞之,不免“仿徨無計”。六合知縣姚德鈞是他的心腹智囊,獻了一計,說,借紀念曾國藩的由頭,在南京新建文正書院,可以解厄。振袆別無辦法,只好依計行事。而事出倉促,並無專項經費,募捐緩不濟急,自費則素有廉名,掏不出錢。他仍請德鈞想辦法,最終,挪用耕牛補貼,才能興工。

書院落成之日,舉辦追思儀式,振袆請國荃主祭,自己陪祭。禮成,振袆伏地不起,慟哭好不勝情。國荃被他哭得心動,不由想起這麽多年來曾、許的交誼,旋即自責,怎能這樣對待重感情的朋友。

年終考語,國荃“捐除前事”,在密折裏對振袆大大表揚了一番。光緒十六年(1890年)二月,振袆擢河東河道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