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帝國的西征從聯盟到國家(第3/14頁)

對於很多北方人來講,脫離聯邦根本不是一項憲法賦予的權力,而是林肯所說的“無政府主義的本質”[3]。正如當時的一幅漫畫(圖29)所描述的,邦聯與撒旦勾結,想要將民主政府清除出地球。美國人知道,這樣的政府是一場“實驗”。進一步講,正如《紐約論壇報》(New York Tribune)所言,這場實驗關乎“這片西方大陸未來的命運和福祉,以及全人類的希望和前景”。這種觀點既呼應了托馬斯·潘恩,也預兆了林肯對美國的贊美——他將美國看作“這個世界最後也是最好的希望”。隨後,林肯又將這一觀點有力地滲入到1863年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講中。雖然這些觀點在1861年時無疑提升了北方的士氣,但通過戰爭建立“平權的民主原則、普選制和多數人統治的政府”究竟意味著什麽,則只有在戰爭過程中才會體現出來[4]。

圖29 《南方邦聯的真相!!!來自一位有權勢的貴族和他忠誠的同盟們的陳述》(費城,1861)。與上一幅漫畫不同,這幅漫畫毫無疑問在批判,實際上是在譴責畫中的邦聯在與撒旦為盟。左邊的人物是“大法官暴民法先生”,他背著一罐瀝青(代表了南方的聯邦支持者所遭受的酷刑,即先在他們身上倒上瀝青,再貼上羽毛);邦聯國務卿羅伯特·圖姆斯手持一份“許可令”(即一份政府批準沒收外國財產的證明,在這幅圖上,它特指邦聯在1861年逮捕福特·普拉斯基的許可令);邦聯總統傑弗遜·戴維斯和副總統亞歷山大·斯蒂芬斯手持一份名為“我們政府的根本原則”的文件,其中包括了叛國、叛亂、謀殺、搶劫、防火和偷竊。眾人身後、騎在馬背上的人物是G.T.博雷加德將軍。他在1861年4月讓查爾斯頓海港薩姆特堡向邦聯投降。撒旦和他的屬下坐在南卡羅來納州的棕櫚旗下,宣稱邦聯“是我們的王國名副其實的、恰當的代表”。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印刷品與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89624)。

雖然內戰雙方都對持久戰做好了準備,輿論卻認為這將是一場激烈而短暫的沖突。北方人認為,一場大戰足以讓南方人認識到退出聯邦是一個錯誤,並使邦聯解體、重回聯邦。南方人則認為,一場大戰將讓北方人明白,邦聯是動真格的,可以通過武力保護自己,並且像《紐約論壇報》主編霍勒斯·格裏利(Horace Greeley)等人之前暗示的一樣,邦聯應該被允許“和平離開”。然而,事實證明,第一場大戰為雙方都敲響了警鐘。1861年7月21日,第一次牛奔河之役(亦稱第一次馬納薩斯之役)打響了。像大多數內戰戰役一樣,這場戰爭擁有兩個不同的名字。即使到了今天,使用哪一個名字通常還是會透露出演講者或是寫作者的觀點。聯邦傾向於使用距離戰場最近的水源命名戰役(因而是牛奔河),而邦聯更願意使用最近的城鎮或交通樞紐來命名戰爭(因而是馬納薩斯要塞)。即便在這樣的問題上,聯邦和邦聯也不能達成一致。

就在雙方第一次大戰即將打響之前,一些南方報紙還對邦聯在這場被其稱為南方“獨立戰爭”中的處境表達了謹慎的樂觀。如果“我們取得了勝利,敵人將會被趕到波托馬克河對岸,華盛頓將成為我們的領地,”《新奧爾良每日雜聞》指出,“如果我們戰敗了,我們也有安全線可供退守。”這份報紙的記者鎮定地報道稱,“我遇到的每個人都滿懷信心地期待最終的結果”,實際上,“很難想見我們會遭受失敗”[5]。當雙方軍隊在弗吉尼亞相遇時,北方報紙則更加直接地表示,自己一定不會是失敗的一方。在那個炎熱的七月,觀光客們帶著食物和陽傘湧出華盛頓,希望可以找到一個有利的位置觀戰。他們相信聯邦軍隊和邦聯軍隊的第一場戰爭,也將是最後一場戰爭。

他們的自信是不合時宜的。第一次牛奔河之役中,邦聯雖然沒有取得期望中的勝利,卻讓聯邦實實在在遭受了挫敗。隨著邦聯援軍那天下午的抵達,聯邦的陣線已經告急。聯邦軍隊和旁觀者最初還只是執行戰術性後撤,但很快就開始迅速且無序地向華盛頓逃跑。就像邦聯的報紙所預料的,這座城市現在已經歸邦聯所有了,然而他們並沒有很好地加以利用。倫敦《泰晤士報》的英國記者威廉·霍華德·羅素(William Howard Russell)從華盛頓報道了這場戰爭。他對於聯邦打了敗仗、邦聯又沒有抓住主動權感到不可思議。“這則新聞看起來難以置信,”羅素報道說,“但是就在我眼前,疲憊、沮喪、戰敗的殘軍正在經過……”“我不知道為什麽博雷加德(Beauregard)沒有來,”羅素寫道,“從中午開始,我每時每刻都在等待聽到他的炮聲,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邦聯不抓住的話,這種機會不會再來第二次,他們的平庸無能將會被歷史銘記。”[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