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幕下的大軍反主流文化和反革命(第2/15頁)

在政界,民權法帶來的不良影響匯集在了1964年的總統大選中。新澤西州大西洋城的民主黨大會面臨著來自密西西比自由民主黨(MFDP)的挑戰。密西西比州剝奪了非裔美國人的公民選舉權,密西西比自由民主黨由此成立,注冊了約6萬黑人選民,要求在民主黨大會上獲得該州的席位。由於民權活動家法尼·羅·哈默(Fannie Lou Hamer)詳細地描述了在實行種族隔離的密西西比州成長過程中的恐怖回憶,以及自己想在那裏注冊投票而遭到警察粗暴對待的經歷,媒體報道都站在密西西比自由民主黨一邊。盡管如此,一些白人代表還是威脅要離開會場。這種情況之前也發生過,那是在1948年杜魯門廢止武裝力量中的種族歧視之後。事實上,怒氣沖沖地離開似乎是南方白人的一種傳統做法,但卻不是1964年約翰遜會縱容的做法。

約翰遜也許害怕自己已經失去了南部各州,但他並不想完全疏遠那裏的白人選民。他畢竟還是有自己的優先事務:首先“向貧困宣戰”,再將其演變成“偉大社會”計劃,等競選後拿到國會去通過——假定他能贏了大選的話。白人對民權法和聯邦強行廢止南方的種族歧視的對抗,在1964年成為一股潛在的強大政治勢力。在初選中,亞拉巴馬州州長喬治·華萊士(George Wallace)的表現好得出奇,雖然還不至於好到能對約翰遜的候選資格構成威脅,但已經足以表明華萊士的種族隔離主義信息是有受眾的,並且這些受眾也不只是在亞拉巴馬州。前一年,華萊士當選州長的時候,就已經贏得了全國性的聲譽或者說惡名,因為他曾宣布自己代表著“現在的種族隔離,明天的種族隔離,永遠的種族隔離”。他自己後來對這種言論也予以否定。這種言論可以說更多的是出於政治私利,而不是什麽根深蒂固的情結。

不過,在1964年,出於政治私利的要求,民主黨需要在黨內強硬派種族隔離主義者和密西西比自由民主黨之間實現某種妥協。這種妥協就是承諾1968年的民主黨大會將會實現完全的整合,但這樣做卻有可能兩頭不討好。1964年的民主黨大會代表了民權運動的一個關鍵轉折點: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開始出現,一邊是像馬丁·路德·金這樣認為應當致力於在未來實現整合的人,另一邊則是那些認為推遲在民主黨內廢止種族歧視有欠妥當的人。因此,1964年之後的時期見證了新激進主義的崛起,即“黑人權力”運動。黑人權力的概念起源於激進民族主義者馬爾克姆·X(Malcolm X),他在1965年遭到暗殺身亡,但學生非暴力協調委員會的領導斯托克利·卡邁克爾(Stokely Carmichael)將他提出的概念推廣了開來。黑人權力並不僅僅是一種政治立場,而是一種完全的文化轉變,那些人像卡邁克爾一樣越來越認為整合是“不相幹的”,他們想要的不是未來會作出改變的承諾,而是“現在就自由”。

1964年,自由也在共和黨的議程上:不受聯邦政府幹涉的自由,以及遠離共產主義的自由。他們推舉了巴裏·戈德華特(Barry Goldwater)參加大選,戈德華特主張的是一個本質上保守主義的議程,這個議程圍繞削減“大政府”(Big Government)制定,包括“擊退”中國的共產主義力量、在美國國內推行社會福利計劃。在選舉中,他關於“州權”的保守主義觀點在最南部地區(亞拉巴馬州、佐治亞州、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南卡羅來納州)以及他自己的家鄉亞利桑那州都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在其他地方則毫無建樹。三K黨對戈德華特的支持(圖63)也許印證了約翰遜對於民權法將南方交給了共和黨的擔憂,不過總的說來,競選結果清楚表明,最南部地區與美國其余各州都沒有聯系,與三K黨更沒有聯系。民主黨試圖暗示戈德華特本人不合拍,並且不是說和國家不合拍,而是精神失常。針對共和黨提出的不怎麽激勵人心的口號——“你心裏知道他是對的”——民主黨予以回擊,用了句更俏皮的口號,“動動腦子,他是瘋子”。當然,戈德華特絕不是瘋子。他的政治訊息在1964年時沒有引起選民的共鳴,卻為未來立下了一個指向標。與最南部地區的種族隔離不同,保守主義在未來還會再度擡頭。

圖63 1964年7月,三K黨及其反對者在一次三K黨遊行活動中發生沖突(沃倫·萊弗勒拍攝)。巴裏·戈德華特試圖在共和黨全國大會上獲得總統候選人提名。此次遊行便是為了支持他的競選活動。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印刷品與照片部友情提供(LC-DIG-ppmsca-03195)。

1964年的大選在其他不少方面也讓人難忘,不僅是因為使用了這些標語口號,也是因為放映了頗有爭議的民主黨宣傳片《雛菊》。這部宣傳片僅僅官方放映過一次,但後來在各個新聞頻道都被播放。由於共和黨候選人戈德華特拒絕完全排除未來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民主黨制作了這部宣傳片作為回應。在60秒的短片中,一個小女孩拈著一朵花的花瓣從一數到十;最後一片花瓣掉落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開始給爆炸倒計時;鏡頭聚焦在小孩臉上,她擡頭望著天空;鏡頭聚焦到她的眼睛,她的瞳孔裏映出核爆炸的情景。“11月3日去投票給約翰遜總統吧,”洪亮的畫外音響起,“留在家中的賭注太高了。”[2]這部宣傳片暗示戈德華特一旦當選就會發起核戰爭,因而遭到批評、並立即被撤下,但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人和全世界人民都對核世界末日心存恐懼,而這部宣傳片正是挖掘了這種恐懼情緒。事實上,《雛菊》宣傳片是一個持久有效的政治武器,從1964年首次亮相以來幾度被修改借用,尤其是在1996年的共和黨競選活動中被大肆利用,那時,片中的小孩面臨的威脅已經不是核戰爭,而是毒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