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南北風雲再起(第2/3頁)

十一月十九日,劉黑闥又攻陷了定州,生擒總管李玄通。劉黑闥欣賞他的才幹,打算任他為大將,李玄通拒不接受,遂被劉黑闥囚禁。李玄通的舊部有人投靠了劉黑闥,於是在他的授意下帶著酒肉到監獄裏探望李玄通。表面上說是敘舊,其實無非是勸降。李玄通心知肚明,於是故作笑顏地對舊部說:“諸君憐我被囚之辱,幸以酒肉來相開慰,當為諸君一醉!”說完便與眾人開懷暢飲。

酒酣耳熱之際,李玄通對看守說:“我會劍舞,請把刀借我一用。”看守沒有懷疑,把刀遞給了他。李玄通舞過之後,忽然仰天長嘆:“大丈夫受國厚恩,鎮守一方,而今卻不能保全所守,有何面目活在人間!”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李玄通已經揮刀刺入自己的腹部,當場腹潰而死。

十一月二十七日,杞州變民周文舉聚眾起兵,殺了唐刺史王文矩,舉城歸附徐圓朗。

李神通敗了,李玄通死了。劉黑闥在河北攻城略地,徐圓朗在河南遙相呼應。散布各地的竇建德舊部蠢蠢欲動,大河南北的唐朝將吏人人自危。

局勢日益嚴峻。

就在這個風聲鶴唳的節骨眼上,又有一個人緊繼劉黑闥和徐圓朗之後起兵反唐,致使河北的形勢雪上加霜。

這個人就是高開道,時任唐蔚州(今河北懷來縣)總管。

說起這個高開道,顯然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是滄州陽信(今山東陽信縣南)人,鹽戶出身,驍勇強悍,大業末年追隨河間人格謙起兵,任將軍;其後格謙被隋軍剿滅,高開道率殘部四處遊掠。武德元年,高開道攻陷北平郡(今河北盧龍縣)和漁陽郡(今天津薊縣),自稱燕王,定都漁陽。同年,懷戎(今河北涿鹿縣)沙門高曇晟襲殺當地縣令,自稱大乘皇帝,隨後招降高開道。高開道遂帶領五千部眾詐降,在取得高曇晟信任的數月之後,突然發兵擊殺高曇晟,吞並了他的部眾。武德三年,竇建德率大軍進圍幽州,唐幽州總管羅藝向高開道求救,高開道親率兩千精騎馳援。竇建德擔心腹背受敵,又懾於高開道的兵鋒之銳,只好撤兵南還。高開道隨後通過羅藝投降了唐朝,並因援救幽州之功被封為北平郡王,賜姓李,任蔚州總管。

應該說,從一個出身卑微的鹽戶奮鬥到這一步,高開道也算是功成名就,足以光宗耀祖了。然而他並未滿足。除了對更高的地位和權力仍然懷有強烈的渴望之外,高開道身上似乎還有一點與劉黑闥、徐圓朗等人如出一轍。

那就是——靈魂深處的不安分。

這種不安分也許並不完全是一種出人頭地的功利欲望,或者說不完全是一種“理智的計算”。如果對劉黑闥來講,再次起兵更多的是為了擺脫一畝三分地的束縛,重新爭取更為廣闊的生存空間的話,那麽對高開道和徐圓朗來說,這種靈魂的不安分則顯得更為典型。因為隨著他們在李唐政權中身份和地位的提升,再次造反的成本也隨之提高了,再也不像第一次造反那樣——唯一的成本就是賤命一條。換句話說,他們需要顧慮的東西比以前多得多。

因此,倘若純粹出於理智計算的話,他們未必會步劉黑闥之後塵。由此可見,促使他們再度起兵的原因除了現實利益的計算之外,或許還有一種不斷打破現狀、努力尋求改變的“生命的沖動”。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它是某種意義上的自我實現。當然,這種所謂的自我實現對他們本人來講可能是模糊的、不自覺的,更多的只是表現為一種躁動不安的生命能量,但這卻是一種推動他們不斷往前走的強大能量。不管是不願當農民,還是不願當總管,這種靈魂深處的不安分是這群人身上共有的標志,也是他們最根本的生命動能。

換句話說,他們不願意讓自己的人生價值在某個點上凝固下來,更願意讓自己的生命在不斷突破現狀的過程中一刻不停地燃燒。

這是一種永遠“在路上”的狀態。

對他們而言,過程本身也許遠比結果更富有意義。

所以,當劉黑闥和徐圓朗復叛後,高開道靈魂深處那不安分的火焰立刻被點燃了。

這一年十一月末,幽州發生大饑荒,羅藝立即向蔚州的高開道尋求援助。高開道滿口答應賑濟災民。羅藝大喜,隨即把災民中的老弱婦孺轉移到蔚州安置,高開道表現得十分熱情,不但來者不拒,而且給這些災民提供了很好的食宿條件。羅藝大為感動,隨後派出三千名青壯年、數百輛車和一千余匹驢馬,前往蔚州運載救災糧。

高開道就是在這時候突然翻臉的。他扣押了運糧隊的人馬和輜重,同時宣布與羅藝斷交,並以最快的速度北連東突厥,南結劉黑闥,隨後發兵進攻易州(今河北易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