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合作的非暴力者(第4/6頁)

有一次,嘉靖皇帝的一只寵物貓死了,他十分傷心。在用純金棺木禮葬後,他還命官員們寫青詞為這只死了的禦貓向上天祈福。翰林侍讀袁煒所寫的青詞裏用了“化獅為龍”這樣一句妙語,皇帝讀後龍心大悅。於是,寫出妙語的袁煒“簡在帝心”,並在短時間內獲得擢升,從翰林侍讀晉升為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相當於從副司局級幹部晉升為副總理兼財政部部長。

許多閣臣半天憋不出一首青詞,常常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抓狂。別人抓狂,可對於嚴嵩這樣的青詞高手來說,卻是信手拈來。嚴嵩本就是頗負盛名的詩人,文學修養很高,寫起青詞自然得心應手,更重要的是他在這方面盡心竭力,使出渾身解數來滿足皇帝的精神需求。

夏言也是一個寫青詞的高手,他和嚴嵩被時人稱為“青詞宰相”。夏言缺乏耐心,寫一段時間就不願意再傷自己的腦細胞了,後來就隨便糊弄皇帝。皇帝又豈是容易糊弄的。嘉靖皇帝有時半夜派人悄悄去夏府和嚴府,察看夏言和嚴嵩分別在幹些什麽,每回去夏府的人回來報告都說夏言早已酣睡。夏言此時所呈上的青詞都有槍手捉刀,很多都是自己府上的幕僚。夏言連把關都不把關,就直接進呈皇帝。結果可想而知,皇帝看後很不滿意,常常怒氣沖沖地擲於地上。而嚴嵩因有宮內情報相通,每次皇帝派人來察看,他都正襟危坐於燈下創作青詞。來人回去匯報,嘉靖皇帝自然高興。兩人一怠一勤,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時間一久,只有嚴嵩寫的青詞能夠獲得嘉靖皇帝的歡心,正所謂“醮祀青詞,非嵩無當帝意者”,所以皇帝漸漸寵信於他。再加上嚴嵩很會做人,後來就被提拔為內閣次輔,相當於國務院副總理。

嚴嵩雖然表面上是個相當低調之人,但骨子裏卻藏著一顆睚眥必報的小人之心。再加上夏言曾經在政壇上三起三落,可每一次官復原職後都能輕易地超越他,這讓他嫉妒萬分。他暗下決心要找一個機會將夏言徹底扳倒,真正取代他。

夏言雖然並不喜歡嚴嵩這個人,但是他倒沒有想過要將嚴嵩一腳踢出朝堂。因為在夏言看來,嚴嵩還不值得他這麽去做。既然他沒有把嚴嵩這個人放在眼裏,他又怎會把對方當成潛在的對手進而小心提防呢?

夏言從心裏瞧不起嚴嵩這號人,只懂得搖筆禍主,一副奴顏媚骨的賤樣。《明史·夏言傳》裏說他平常在內閣,對嚴嵩是“直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顧嵩”。也就是說他非常鄙視嚴嵩這種跳梁小醜似的人物,大事小事,大權小權,都是自己一個人攬上身,權當嚴嵩是內閣飄蕩的一縷空氣。

慈慶、慈寧兩宮皇後駕崩,武定侯郭勛建議將其中的一宮騰出來讓與太子居住。這個提議立即遭到了夏言和嘉靖皇帝的一致反對。沒有想到的是,嘉靖皇帝轉而詢問夏言:“既然你反對,那麽你說太子應該住在哪裏?”

皇帝的問話讓夏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可他又無法給出解決的方案。沒有辦法,夏言只好出爾反爾,轉過來支持郭勛的建議。這讓嘉靖皇帝很不高興,他甚至懷疑言官們彈劾郭勛,都是夏言這老小子在背後搗鬼。

等到大享殿修繕完畢,皇帝命太監高忠監工,同時催逼夏言草擬獻敕稿。可夏言遲遲沒有拿出稿子,這讓嘉靖皇帝極為不快。

嘉靖皇帝崇信道教,他渴望長生不老。他不光自己信道,還要求朝臣們跟他一起做道教徒。整個帝國變成了一個大道場。那時,明朝官員所戴的是烏紗折上巾,就是類似於唐朝的翼善冠那種樣式的官帽。皇帝戴的帽子通常是用烏紗折巾而成的,稱為翼善冠。明世宗推崇道教,不戴自己應該戴的翼善冠而戴香葉冠,也就是道士帽。自己戴著還不算完,他還制作了五頂道士帽和五雙道士鞋,分別賜給當時的首輔夏言、次輔嚴嵩等五人。

此時再看嚴嵩和夏言的表現。首先說嚴嵩。嚴嵩得到皇帝的賞賜後,不但欣然戴上了道士帽,穿上了道士鞋,還在道士帽上罩上輕紗,更顯得神秘莫測。嘉靖皇帝很是欣慰,問他為何這麽做。嚴嵩的回答是,天子所賜,不敢輕慢,恐灰塵玷汙耳。

如此馬屁,嘉靖皇帝自然很是受用。如此一來,嘉靖皇帝對嚴嵩不免另眼相看。在嚴嵩的領頭下,除夏言外,其他三人都追隨嚴嵩的腳步向嘉靖皇帝領賞謝恩。夏言卻認為冠服禮儀是朝廷的大事,作為官員馬虎不得。國家制度規定了何種等級的官員應該穿什麽樣的冠服,道士鞋帽不在帝國制度規定之列。他根本不買皇帝面子,將道士裝束扔在一邊。他還說,自己乃是一朝堂堂宰輔,怎麽會穿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服飾,像嚴嵩這種小人做派,只會為天下人所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