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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日派的武裝政變,終於定在陽歷12月4日(陰歷十月十七日)發動。這一天,郵政局舉行新樓落成典禮,宴請政府要人。郵局總裁由洪英植兼任,這個武裝政變的重要首領準備好一切,絲毫看不出什麽破綻。

12月1日,亞斯頓邀金玉均共進晚餐。在此之前,洪英植也找金玉均,說:“竹添公使今晚想同閣下會面。”

在英國總領事館的酒宴之後,金玉均又去校洞館的日本公使館,時間已是晚上九時半。金玉均偕同樸泳孝、徐光範等來到時,洪英植已等在那裏。但竹添公使卻遲遲不露面,只有書記官島村和譯員淺山出席陪客。

島村首先致辭說:“竹添公使本想同各位懇談,但覺得決心已下,無須再談,所以今晚不見各位了,以示公使的決心,有如金石一樣堅定。”

島村的致辭似乎在催促:日本方面已下定決心,你們如何?金玉均認為自己也應該具體地表示一下決心,便說:“在別宮放火,趁亂發動政變。”

這是昨晚在東洞舉行的秘密會議上議定的,發生火災就可以出動軍隊去滅火。別宮,是王家世子婚禮時使用的宮殿,同徐光範家相接,放火時便於行動。

“計劃得這麽具體?”島村興致勃勃,隨後又仔細詢問了一些事情。

金玉均心想:竹添不出席酒宴,是怕政變失敗擔責任,太怯懦了。又想:他是代表一國的公使,不便做出輕率的舉動。其實,竹添的輕率言行,使親日派夥伴們多少次為之提心吊膽。

也許竹添很想出席這次酒宴,但被島村等人攔阻了。金玉均想了很多,總之,事已至此,若沒有日本的援助,政變絕無成功的希望。休戚與共,相互之間再也不必隱瞞什麽。於是,連微末細節都向島村說明了。

放火由李寅鐘去幹。他是黑社會的首領,做過不少見不得人的事,幹這種事最合適。在他之下,配備四名助手,即曾在日本戶山學校學習過的林殷明、李圭完、尹景純、崔殷童。放火用的布袋置辦了數十只,盛有石油的瓶子準備了三十個。

刺殺要人,每兩人負責一個:

尹景純、李殷鐘 → 閔泳翊

樸三龍、黃龍澤 → 尹泰駿

崔殷童、申重模 → 李祖淵

李圭完、林殷明 → 韓圭稷

情報由柳赫魯、高永錫兩人負責。

接頭暗語是“天”和日語的“好”。

諸大臣出入的金虎門外,申福模指揮的四十三名士兵伺機以動。若親清派的閔台鎬、閔泳穆、趙寧夏等得知失火,馳奔昌德宮,則在此殺之。

放火後,以爆炸為信號,日本兵出動。對此,日方要求朝鮮國王的親筆信函:日本公使來衛朕。

“不過,國王的手書不能事先就寫。起事之日請國王陛下做好準備就是。”金玉均欣然應諾。

這次武裝政變是以“放火”為中心,遇雨則順延一日。

據袁世凱弟子所著《容庵弟子記》中記述,武裝政變前兩日即12月2日,親日派的洪英植、樸泳孝、金玉均、徐光範等人,邀清軍三將袁世凱、吳兆有、張光前共進晚餐,陰謀席間行刺。吳兆有與張光前兩人發覺氣氛異常,不肯出席。

袁世凱說:“如果我也謝絕,他們會認為我們全是膽小鬼。”

於是他內著鎖子甲,應邀赴宴。

“請允許我先喝一杯。”入席之後,他舉杯一飲而下,然後說,“今天有公事,不能同諸君開懷暢飲,實在遺憾,告辭!”

說完,抓起樸泳孝的手,退席而去。

《容庵弟子記》中有雲:“黨眾相顧失色,謀未得逞。”稱贊袁世凱大膽、沉著。可是,武裝政變迫在眉睫,是不應有謀殺清軍三將的矛盾行動的,究竟是門生杜撰,抑或袁世凱信口吹噓,就不得而知了。

根據金玉均的日記,12月2日夜晚,武裝政變者在徐載昌家飲酒,然後,金玉均又邀他們到自己家裏再飲,“天明而散”。日記中未見“邀請清軍三將”字樣。

事實是,12月2日夜裏,竹添命人從日軍駐地泥峴,偷偷把彈藥運進公使館。士兵裝扮成工人模樣,好像在搬運公使館的東西。

終於到了12月4日,天晴無雨,武裝政變就要在這天夜裏發動。

“要跟平時一樣,不動聲色。一定要慎之又慎!”金玉均叮囑每個人。

樸泳孝去竹添公使那裏說:“按原計劃進行,請多關照。”

竹添公使微笑著答道:“請不必掛念。”

午後四時,金玉均去典洞的郵政局,觀察宴會的準備情況。東道主洪英植已經在現場指揮行動。

“客人們的情況如何?”金玉均問道。

“竹添托病,通知不能與會。德國領事也因病不來。其他內外要人大都出席。還有,尹泰駿在宮中值宿,不能出席。”洪英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