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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文是在甲午年正月初三(陽歷1894年2月8日)發表的,以《倡義文》為題,全文如下:

竊唯世間,人之所以為貴,因有人倫故也。而君臣、父子之關系乃人倫中之最重要者。為君撫恤下民,為臣盡忠,為父以慈,為子盡孝,則可國泰民安。如今聖上仁慈寬厚,公正賢明。若得賢良正直之臣,輔其左右,堯舜之世、漢代文景之治可望也。然,今日之為人臣者,不知報恩,徒盜祿位,反而遮掩聖明,誣陷忠義諫阻之士,妖言惑眾,呼正直之士為匪徒。京中輔國之才甚少,而地方虐民之吏頗多。民心日蹙,豈唯失去賴以謀生之職業與資產,甚至無以保障自身。虐政日甚,怨聲載道,君臣、父子、上下之分,已不復存。朝中上自公卿,下至方伯、守令等人,毫不顧及國家安危,只顧熱衷肥己之私。官吏詮衡之門,庶幾成為營利之所,科舉之考場有如市場。龐大賄賂,不入國庫,而充個人私腹。國家積年債務,不圖清算,只顧驕奢淫逸,不顧尊卑廉恥。朝鮮八道,任其宰割,萬民塗炭,苟延殘喘。守宰虐民,貪圖暴利,百姓豈能不窮?百姓為國家之本,根本衰微,國家必亡。不思治國安民之策,唯一己利害是圖,耗盡國家積蓄,何正之有?我等雖在野草民,居王土之上,著君主之衣,豈忍坐視國家滅亡乎?望朝鮮八域,同心協力,億兆眾議,高舉義旗,輔國安民,誓同死生。莫驚今日之光景,同往升平之聖世。

湖南倡義所 全琫準

孫和中

金開南 等

甲午正月×日

真是一篇好文章,比“甲申政變”時金玉均等人發表的所有文章都好,一定能激動全朝鮮有良知的人們的心。

檄文發出之夜,在泰仁縣舟山裏崔景善家裏,集合了三百多名東學信徒。他們要攻占古阜,這是與發表檄文相配合的行動要求。以前去古阜告狀而死於杖刑之下的全彰赫,就是全琫準的父親。

對於全琫準來說,這次舉兵,不但要給亡父申冤雪恨,同時也要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同胞拯救出來。此後,東學組織中全琫準始終是主戰論者。二世教主崔時亨當然是慎重論者。

在古阜郡北部的馬項市附近,已召集了數千人,火槍和長矛都藏在居民家裏。像這樣有計劃的布置安排,只有東學這一宗教組織才能做到。否則,出現叛逆者就會走漏風聲。

東學軍包圍並攻陷古阜城。官兵開城投降,但要抓的郡守趙秉甲逃走了。東學軍殺了幾名與郡守一同作惡的官吏,打開牢門,釋放了所有囚犯。

“輔國安民”成為東學最響亮的口號,大將旗上大書這四個字。舉事成功後,起義軍馬上又發出第二道檄文:

我等舉義旗至此,斷無他意,目的在救蒼生出水火之中,置國家於磐石之上。對內,斬除暴虐官吏之首;對外,驅逐殘暴強敵之群。苦痛呻吟於兩班、富豪前之民眾,忍受屈辱在方伯、守令下之小吏,同我等苦難與共,怨仇相同。務希不再猶豫,毅然奮起。倘失良機,後悔莫及。切切此布。

湖南倡義大將所

甲午正月×日,於白山

大軍在白山大營進行整編,全琫準被推為大將。

對於東學黨造反,正像金玉均不大關心一樣,袁世凱似乎也過於輕視。袁世凱確信,操縱了朝鮮宮廷就等於控制了整個朝鮮。他認為不再有別的力量能夠驅動朝鮮。

關於以前的為教祖申冤參禮集會(1892年12月),袁世凱曾向李鴻章拍過一封電報:“查東學敬天講道,類似天主教。韓官每以異端予以懲治。時有聚眾事,然黨甚迂闊,當不至為變。”

以為類似天主教,這是一種膚淺認識,可見他平時幾乎沒有研究過東學黨。他認為,住在漢城,只要把監視目光對準宮廷就行了。確實,他對操縱宮廷頗有自信。他從未想過親赴全羅道調查一下東學黨的實態。

金玉均到達上海之前,應該聽到過東學黨起義的消息,但恐怕他也只是淺薄地認為:“又是百姓暴亂,讓閔氏一族多吃苦頭也好,不過,可別因為百姓暴亂而動搖了國家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