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那拉氏獨斷立稚子 袁世凱窮途遇奕譞

  “哦,哦!饒命,饒命!”

  “老爺醒醒,老爺醒醒!”

  夫人使勁搖動著夢中發出驚叫的李鴻藻,在夫人的呼喚下,李鴻藻才從惡夢中醒來,用手擦一把頭上的大汗說:

  “好怕!好怕!”

  “老爺,你做了啥夢,如此緊張害怕?”

  “李總管,他——”

  “上午李蓮英來同你商量什麽事,你夢著他了?”

  “嗯,不,沒做什麽惡夢!”李鴻藻仍心有余悸他說。

  夜,深深暗夜。

  李鴻藻迷迷糊糊剛要入睡,忽聽府宅正門方向傳來咚咚咚急促的砸門聲。

  不多久,門外就傳來家人李安的呼喊聲:

  “老爺,老爺,快起,宮中來人了。”

  “什麽?宮中來人?”話只在心裏,李鴻藻就一咕碌爬起來,披上大氅。

  “老爺,天早哩,起這麽早幹什麽?睡不著也暖暖被窩,死冷的天。”夫人埋怨說。

  李鴻藻壓低聲音說:“宮中半夜來人打門,可能有大事?”

  李鴻藻嘴裏平靜他說著,心中實是七上八下,害怕的很。今天上午李蓮英專程來府,威逼利誘,讓他對遺詔的事放明智點,這意味著什麽,自從李蓮英走報,他一直心神不寧,估計最近朝中可能有事。做官多年的老經驗磨就了他老成持重,該說就說,不該說絕對不能說的中庸之性。他雖然滿口答應李蓮英,難道他仍然信不過我,欲置我死地不成。想至此,渾身打一個冷顫,不知是天冷還是心驚。但無論如何,宮中來人,死也得去。

  李鴻藻急匆匆穿戴整齊,臨走時又來到床前,對著多年相伴的夫人說:

  “我走了,萬一不回來,你就讓兒子辭官回老家耕種幾畝薄地為生吧,今後子子孫孫再也不要做官!”

  “老爺,你怎麽了,還沒起就說這沒頭沒腦的話,是否這幾天被鬼沖著入迷了?”夫人嘮叨了幾句也沒在意。

  李鴻藻嘆口氣,悄悄關上房門走了。來到前庭,宮內太監已等待多時,二話沒說,就催促他快上轎入宮。李鴻藻知道問也沒用,急忙上轎,這時,一陣冷風吹來,他又打了一個寒顫。剛鉆入轎中,太監就輕喊一聲:“起轎!”

  漆黑的夜晚,李鴻藻的思想只隨著轎前太監手中挑起的晴紅燈籠在搖晃著,不知吉兇,也不知宮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一種不祥的陰雲向他襲來,難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心中否定著……

  轎子在東華門外停下,已經有好多轎子停在那裏了。太監領李鴻藻從側門來到養心殿西暖閣,那裏燈火通明,早已擠滿了人,盡管人很多,但誰也沒有吱聲,只偶爾有人小聲說上一句兩句。

  李鴻藻進入屋內,舉手向眾人作揖,這才找個空位坐下,低聲問身邊先到的禦前大臣景壽和奕劻,發生了什麽事,這兩人也輕輕搖搖頭,他知道再問也無益,就悄悄坐著等待。

  不多久,“又進來幾位,有恭親王奕欣、惠郡王奕詳、弘德殿行走徐桐、翁同和、總管內務府大臣英桂、崇倫等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著,顯出十分著急的樣子。但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正當大家猜測等待的時候,醇親王踏進房內,鼻尖紅紅的,似乎行了很長的路,把內心的寒冷都從這鼻尖上表現出來。

  二十多人擠在一起,本來空曠,清冷的殿房現在熱鬧多了,也擁擠多了,吊在中央的宮燈燃燒更旺了,整個房內有一種暖融融的氣氛,人們不在跺腳,也不在搓手,都三個一堆,兩個一夥在交頭接耳。這些人中,唯一沒有參加議論,僅機械地坐在那裏想心事的就是恭親王奕欣和軍機大臣李鴻藻。

  “兩宮皇太後駕到!”

  不知何時,這太監的一聲吆喝才提醒在座的王公大臣,今天半夜到來不是談話敘舊而是有重大國事商議的。他們立即按班次在事先準備好的跪墊後站好,恭恭敬敬地低頭垂手敬立等候。

  隨著執事太監將棉簾挑起,大臣們齊刷刷地抖掉馬蹄袖的蓋口,跪在地上,紅頂子一揭到地,齊聲呼道:

  “恭請兩宮皇太後聖安!”

  兩宮皇太後一前一後來到炕上的一張方幾上,一左一右坐定下來。慈安皇太後掃視一下眾人,然後轉臉對左邊的慈禧說:

  “人都來齊了?”

  “差不多了吧。”慈禧也看了一眼下跪的大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