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 長河落日 十六 大坂遺孤(第2/4頁)

“聽說這裏住著一個自稱少主的小孩,帶過來讓我們看看。”

材木屋主人聽到此話,很是驚恐,速將此事告訴了乳母,乳母則從後門跑去田中六左衛門處。六左衛門臉色蒼自,他本應早些將孩子轉至若狹,因京極老臣不太願意,故遲遲未動,延誤了時機。

六左衛門換好衣服,來到材木屋,事已晚矣。他試圖辯解,稱孩子乃是京極忠高的私生子。“孩子稱少主,因他乃我家主公血脈,本應將他帶回領內,只因戰後事務繁忙,遂一直拖延至今……”

六左衛門說得鄭重其事,但兵卒卻極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說的這些太離譜。你所說和這個女子的話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

六左衛門過於慌張,竟未注意到被官兵按倒在地的乳母。

“你剛才稱這孩子乃是京極血脈?”

“正是。”

“哼!那女人,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是。我們侍奉的這位公子,乃是這個世上絕頂高貴人家的孩子……”

“你這麽說,必非尋常人家,說,是哪一家?”

“恕難從命。”

見乳母如此,田中叫苦不已。兵卒既起了疑心,怎會輕易罷休?他遂道:“這其中還有更深的原委。在下想直接稟告所司代板倉大人,煩請各位通稟。”

這時,已有另一支隊伍將宗語之子和國松帶了出來。

那乳母乃是個倔犟女人,雖只出身於伏見商家,但因在大坂本城住了一段時日,心中自已刻了“忠義”二字。她錯以為,只要說孩子是秀賴之子,這些下級小官便不敢拿他怎的。而且,她覺得身後有常高院撐腰,只要常高院出面,不管井伊還是板倉,都不敢怎樣。於是,她打算打出最後一張牌,護住了被眾士卒拉拉扯扯的國松,道:“休得無禮!以少主之尊,豈可讓你們這等粗手粗腳之人相碰?”

“這個小孩到底是何人?”

田中六左衛門心中忐忑,試圖阻止乳母,但已聽她盛氣淩人道:“說出來怕嚇著你們,乃豐臣太閣大人的孫子——國松丸公子!”

材木屋前面早已人山人海。六左衛門暗嘆一聲。

“啊,他就是右大臣大人的公子……”

頓時,人群中一片唏噓。這位最能勾起京坂市井之人興致的悲苦小兒,由此登場。

“國松公子被捉了!”

傳言又直接關系到了京極氏的生死存亡。

“聽說是京極家臣把他藏到此處的。”

這樣一來,京極氏的行為便會被視為叛逆。

“這和京極氏無甚關系。這孩子出身高貴,小人才將他收為養子……”

田中六左衛門雖極力辯解,仍被帶到了井伊直孝處,又被押到了所司代府邸。乳母和宗語的兒子被押在一起。

井伊直孝正在帳中用午飯,見士卒押著國松過來,便給他扶幾,又給他飯,然後問:“人稱你少主?”

“是,少主……”

“呵,少主要喝酒?”

“嗯,好。”

“來人,斟酒。”

國松津津有味將朱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旋將杯子放下。直孝笑著拿起酒杯,自斟了一杯。

“氣數已盡的少主之杯,我們不能再用。”他說著,便將酒杯扔了出去。

此時那乳母厲聲道:“大膽!”

“你說什麽?”

“此乃右大臣遺孤,爾等粗鄙之人,根本不配坐到少主面前,爾竟敢扔掉少主灑杯,真是無禮狂妄之極!”

聽到女人的惡罵,直孝一聲冷笑,“你可真是個忠義之人,想讓京極一族與你一同赴死?”

未幾,國松被轉交到了板倉勝重手上。

板倉勝重讓國松洗了澡,然後問乳母,他喜歡吃什麽,乳母見板倉勝重上了年紀,又十分殷勤,遂如實道:“少主喜歡若狹的鰈魚。”

“哦,蒸鰈魚,我馬上令人去做。”言罷,勝重在心底嘆了一聲,又道,“這個少主,確是秀賴的遺孤?”

“是,正是右府遺孤。乃是常高院將他托付與田中六左衛門,田中又將孩子送至彌左衛門家撫養。怎能有錯?”

“你何時做了他的乳母?”

“從他生下來起。”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是砥石屋彌左衛門的弟媳,彌三郎遺孀,阿樂。”

“哦,他一生下你就在身邊,你必甚是疼他了?”

“當然,寧願賠上性命,也得保護少主。”

“唉!”勝重長嘆了一口氣,“若常高院說,通過田中之手,將孩子交給了砥石屋屬實,但孩子並非秀賴所出,那將如何?知道真相的只有常高院。你怕只是聽信了謠傳,或是你隨意編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