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天家門裏紙褲襠

先是眼神兒凝注在淩意臉上,隨後周利榮的目光由上而下就落到了唐成拉著淩意的手上,繼而,他的目光又從兩人的手上轉到唐成身上,跟剛才的浮皮潦草不同,周利榮現在的目光裏就像帶著剝皮的鋼刀一樣,想把唐成給剝光切碎了的看個清楚。

唐成此時卻沒心思注意周利榮的眼神,“我現下要去夜遊瘦西湖,最遲明天早上就回,必不會耽擱行程。”草草交代了一句,唐成笑著向眾人一頷首後,便繼續拉著淩意往前跑去。

“我操他個奶奶的,人比人氣死人!”周利榮目送唐成兩人去遠,狠狠啐了一口後,快步走到吳玉軍身邊,“怎麽?吳兄弟明天就要走了……”

唐成兩人跑沒多久,正好遇著一輛趕夜車的驢腳兒,上車之後,唐成才注意到淩意的臉色有些不對,“怎麽了?”

“沒什麽!”淩意看著微微氣喘一臉不解的唐成,長吐出一口氣後展顏一笑,“只盼著瘦西湖的船娘們沒有都睡下才好。”

夜色下煙籠秋水霧籠沙的瘦西湖果然極美,唐成兩人的運氣也很不錯,順利地找到了一艘畫舫,挑起兩盞橘黃的花燈,在槳聲燈影裏開始泛舟夜遊。

天光將亮,打著呵欠的船娘將畫舫靠岸後開始婉轉請客,唐成下了畫舫後這才注意到杏衣小鬟猶自懷抱著琵琶在岸邊等候,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帶隨從的習慣,昨晚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就忘了這個始終默默無言的丫頭。

“還好沒出事兒,要不然可就是你我的罪過了。”唐成心中又是歉疚,又有些後怕,反倒是淩意竟然一點都不為丫鬟安危擔憂的樣子,“青杏,把我的名刺給唐公子一張。”

“我待會就走了……”聞言,正自青杏手上接過名刺的淩意輕輕一笑,“許是你回到客棧之後又改了主意也說不定,回去再看吧!”淩意避開唐成伸過來的手,竟是親自將那名刺塞進了他懷中。

從瘦西湖回去的路上,淩意反倒沒了昨晚聽說唐成要走時的惆悵。

回到客棧,唐成一推開房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周利榮那張胖臉!

……

“什麽?淩意就是新任揚州市舶使?”聽到周利榮嘴裏說出這樣的話,陪著他生生等了唐成一夜的吳玉軍先就忍不住了,“這怎麽可能?她……可是女人!”

“女人怎麽了?女人還有當皇帝的。”周利榮微微笑道:“先皇後朝就不說了,單是本朝,就在我離京前不久,內宮中的上官昭容剛剛晉封了二品,陛下還特意在皇城外賜了宅邸,準其晚上出宮還宅歇宿,白天進宮當值,這跟皇城六部的文武大臣有什麽區別?就不說她,這次一並晉封的就還有一位賀婁武將軍,同樣也是女的。”

周利榮將目光轉到唐成身上,看著他從懷裏掏出那份泥金名刺,“新任市舶使大人並非姓淩,而是姓鄭,淩意是其芳名,鄭大人也是內宮中人,在先皇後朝久視元年進的宮,市舶司本就是內宮當管,她出任新任市舶使又有何不可?”

“內宮中人?”吳玉軍咂了咋舌,擡頭看了唐成一眼,“能出任這麽個肥缺,她……”

“先皇後當朝自不必說,方今聖上與皇後琴瑟和諧,於女色上素來恬淡,鄭大人雖說是內宮中人,不過是擔個虛名罷了。”周利榮說著這番話時,眼神兒片刻沒離唐成,“許是你們還不知道,上官昭容的母親就是姓鄭,前不久一並晉封的沛國夫人,國夫人只有姊弟兩人,其弟便是鄭淩意大人的生父。”

周利榮說的平淡,但這消息本身委實是太驚人了,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合著沈淩意竟然是跟上官婉兒份屬表親的姊妹,上官婉兒是誰?那可是方今天下最有才名,同樣也是權勢的女人的之一,自打先皇後則天武後朝中便開始主掌制誥,今皇登基之後一應詔令依舊是委其主掌,可以說近二十年來凡是皇帝的詔書十成有九成都是由她一手擬就下發的,就不說吳玉軍這等身份的人,便是皇城中六部堂官見了上官婉兒,也得客客氣氣招呼見禮,不敢有半點馬虎。

其實早在先皇後朝末年,上官婉兒就已經有了“內宮女宰”的稱號,及至新皇登基之後,她的權勢益增,就連韋皇後對她也是極力籠絡,有這麽個姐姐在,鄭淩意能出任最是肥差的揚州市舶使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我的個娘啊!雖然吳玉軍早在淮河船上就已經看出鄭淩意來路不凡,卻也沒想到她的來頭兒竟然會這麽大?當下連連咋舌不已。

但在最初的吃驚過後,想到什麽的吳玉軍腦子裏猛然一熱,昨天晚上看到唐成與鄭淩意手拉手的一幕猛然浮上心頭,隨之他想到的就是桐油生意……狗日的,難怪周利榮這個胖子突然對自己這麽客氣,愣是半夜不睡的守在這裏,原來他沖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