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〇章 紅與黑(第2/4頁)

“老梁此話怎講?”

“這還用說?以唐成流外五等的位份,他跟流內從五品的馬別駕比,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按常理來說,像在昨天這樣的文會裏,唐成遇上別駕大人巴結都還來不及,遑論這樣真刀真槍的幹上,最後竟一股腦兒把馬別駕的臉面踩到了陰溝裏。”

聽老梁說到了自己,窗外唐成本就慢的能踩死螞蟻的腳步愈發的輕微了,又是一陣兒吸溜溜的喝水聲後,老梁繼續說道:“唐成到咱們曹入職也有這麽些時候了,大家看他可像個傻子?著啊,他既不傻,又不呆,那為什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就不管他是咋想的,最起碼有一點是穩穩的,啥?他不怕馬別駕唄!”

“老梁說的對呀,但凡心裏存著一點忌憚,唐成昨天就不會那般行事,竟然就沒給別駕大人留一點面子。”

“球不是!前些日子衙門裏就謠言紛紛說唐成是孫使君心中默定的本曹判司,我原還不信,他才多大年紀?州衙裏何曾出現過這麽年輕的判司,更別說還是咱們司田曹,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嘍!列位好生想想,馬別駕是總管州衙文吏的,唐成要真做了本曹判司,就他跟別駕大人這關系,咱們夾在中間磨盤心兒一樣可怎麽做人。靠上去吧,少不得要犯了別駕大人的忌諱。但要再像如今這樣不理不睬的,現過現的日子怕是都過不下去。上次鄖溪縣衙來人時我打問過了,莫看唐成年紀小,心機手段可是半點不弱,這以後的日子啊……難嘍!”

老梁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公事房裏諸刀筆吏們再回過頭來想想剛才的取笑劉景文,可不他娘的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嘛!一時之間,剛才還是哄笑陣陣的司田曹公事房內變得甚為沉悶,唯有一聲聲的嘆息在這沉悶之中愈發顯得無奈悠長。

唐成對於諸刀筆們的郁悶和擔憂可幫不上半點忙,他能不能接任這個判司還是兩說的事兒,就是確定無疑的能接任,再沒上任之前也輪不著他放什麽話。再者說了,自打前些日子到州衙入職以來,這些人雖份屬同僚,但對他這個坐在一個公事房內的同僚卻是以“空氣”視之,他郁悶的時候可曾有一個人來安慰一下?

自己的腰杆子挺不起來,像這樣的郁悶你就得安然受著!沒準兒經過這次郁悶還能改了捧紅踩黑的勢利眼毛病!

唐成心下這般想著,腳下逐漸放重了聲音,一路進了公事房。

見是他進來,剛才安靜下來的公事房內愈發顯得寂靜了,只是在這寂靜裏明顯的可以蘊含著一股子蒙蒙的躁動,唐成在一路走到墻角書案的過程中,明顯可以感覺到諸同僚們偷眼望過來的目光。

對此沒做理會,唐成坐定之後便拿起了書案上泛黃的卷子一如前些日子般細細看了起來,還是張縣令當日說的有理,要想了解衙門事物,看過去的老文卷實在是個好辦法。

隨著唐成再次擺出這副入衙十多天來一以貫之的姿勢,也不知是老梁還是老何響起了一聲嘆息,隨後這嘆息之聲就像會傳染一樣在碩大的公事房內四處響起。

金州州衙司田曹公事房中的另一個變化就是安靜,前些天雖說唐成也在,但因他就是個“空氣。”其他的刀筆們料理著手頭的公事時,會習慣性的插科打諢說話,然則今天真是日怪得很,人還是那麽些人,地方還是這個地方,甚至連料理的事情都差不多,然則公事房內的插科打諢卻是半句都沒有了。

諸刀筆們手頭忙著公事之余,最常做的舉動就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瞥唐成的書案。

雖然還是沒有一個人在眾人面前主動上前找他搭話,但在無形之中,唐成卻實實在在成了這間公事房內的焦點所在,他的存在和一舉一動甚或已經有了影響整個公事房氣氛的能力。

至此,唐成再也不是那個在與不在都一樣的“空氣”了。

約莫著半個時辰之後,唐成坐的乏了,放下手中文卷正想借著入廁的機會松泛松泛身子時,從公事房門口進來的那個雜役直接到了他書案前,言說錄事參軍事陳大人請他往見。

州衙中的錄事參軍事跟以前鄖溪縣衙裏的姚清國職司一樣,專司負責統一管理衙門中的刀筆吏,要按彼時的常規,早在唐成第一天入衙報到時,錄事參軍事陳波就該面見他,但是陳波卻並沒有這麽做,眼瞅著十多天都過去了,他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出兒?

聯想到剛才在窗外聽到的議論及此時公事房內的異常,莫非他也聽說了昨天的文會之事?

“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說完話後見那雜役有些發愣,唐成笑著看向他,“還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