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這一夜!(第2/3頁)

“造園如作文,必使曲折有法,平中見奇,說的好!”於東軍微笑著擊節而贊,“舉一二能反三,唐成讀書有成啊。”

“節度使大人謬贊了。”

說話之間,幾人已來到園中那一泓小湖旁,此時湖畔竹葉叢中早設有若幹座頭,每副座頭上各有香爐,酒甌,玉盞及下酒清淡小菜,隨著唐成向於東軍束手邀坐,身後竹林中緩緩走出一群妙齡女子,這些女子顏色姣好,身形婀娜,最難得的卻是氣度出眾,此刻身穿宮裝穿林踏月而來,其人本身便是一副極美的宮裝仕女圖。

眾客在仕女的導引下各於湖畔竹林中坐下,身前是反映著月光的湖水,身側是臨風夜唱的竹林,再加之身畔散發著微微馨香,正持甌添酒的宮裝仕女,眼前的一切不僅使諸客們暑氣盡消,更飄然多出幾分離塵脫俗之感。

這時最主要的應酬手段便是歌舞宴飲,但對於今日的座中諸客而言,縱然久歷歡宴,卻無一次能如今晚般帶來如此之多的驚喜與贊嘆。

“娘的,啥事一跟唐成沾上,總得讓人有驚喜。”竹林中一商賈坐定後剛說完這話,便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是他自己也感覺到這樣的環境裏實在不適合說那些慣熟的口頭禪。

見他如此,旁邊不遠處的那個客人笑著道:“是啊,要不怎麽說唐成是七竅玲瓏心,下回一定得把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帶來看看,這地方就是有讀書人的味道,往這一坐就感覺身上清淡了三分。”

“是,這地方也邪性,還真是能消俗氣的。”開始說話那商賈點點頭,“下回再有客人來,直接往這兒帶就是了,就不說別的,沖著這個園子,道城裏其它地方還真就拿不出手了。”

……

竹林中三三兩兩的議論時,觀察使於東軍已端起了面前的酒盞。

“好園,好酒。”放下手中的酒盞,於東軍深吸了一口清涼的夜風,笑著向不遠處陪坐的唐成道:“下面該是什麽?”

“請大人細聽。”說話之間,唐成微舉雙手清脆的兩擊掌。

隨著唐成的擊掌聲,一聲琵琶突然從眾客面前的湖中不遠處激蕩而起,這琵琶之聲驀然而來,一來之後便錚錚而起,瞬時之間打破了大雅至正園的寂靜。

眾客座頭處懸有宮燈,而湖中卻是一點光亮也無,這一明一暗之下,就使得客人們眼前的湖面上益發的幽暗,幽暗之中,因看不清那彈奏琵琶的到底是誰,反而促使眾人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破空而來的聲聲琵琶上。

唐時富貴人家凡宴飲必有歌舞以助其興,而今晚能應邀而來的客人們更是宴飲場中的行家,是以雖不習音律,但長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下來,即使說不清到底好在那裏,但對於好壞本身的判斷力還是盡有的,這就如同好吃者雖不一定就精於做菜,卻一定精於品菜是同一個道理。

輕攏慢撚,挑、抹,勾,尤其是那極難的輪指應用,湖中琵琶聲響起沒一會兒,岸邊的小聲議論已經戛然而止,此刻,在驚嘆精湛的琵琶技藝時,眾人心底最多的一個疑問就是,這彈奏琵琶的到底是誰?道城裏什麽時候竟有了這等國手?

琵琶聲聲越來越急,高昂處巨峰插天,低回處水流森淵,飄揚處白雲輕拂,險拙處石阻長川。

“《蜀道難》。”聽到興動處,於東軍忍不住開言贊道:“好一曲《蜀道難》!”

《蜀道難》乃是古樂府名曲,此曲意在述說蜀道之險,時光流逝,配合曲調而歌的詩詞雖屢有新創,然則曲調本身的變化卻不大,是以於東軍一聽便知。

正在他贊嘆出聲時,這曲調的第一疊已經結束,恰在於東軍意猶未盡的惋惜感嘆之時,琵琶一轉,二疊復轉,與此同時,一聲飽含蒼涼的慨嘆在琵琶聲中雄渾而起:

噫籲戲,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隨著這一聲蒼涼的嘆歌,適才幽暗的湖面上驀然光華大放,盛放光華籠罩著的是一座在水面上微微漂浮的平頭畫舫,此時,那畫舫臨水一角正有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正以不斷的輪指之法疾撥著琵琶,而在畫舫正中處的則是一個赤裸上身,露出一身棕黑筋肉的壯年歌者,歌者身後那五個正跳著健舞的丁壯與他一樣裝束。

從琵琶到歌者,再到那伴舞的丁壯,此時畫舫中的音聲色表現出的全是烈烈的陽剛。

盛放的光華中,那赤裸上身的歌者隨著伴奏的琵琶接續放聲長歌: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