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治亂必用重典,本官要殺人!

握刀策馬,官衣翻飛,唐成始終與江都尉並騎策馬沖在最前面,從東街到正街然後再沖向南街,北街,馬隊過處剛才還是逞兇好狠的奚人驚惶奔逃,隨即便在刀背揮動中紛紛倒地而仆。

此次動亂誠為近十多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參與鬧事的奚人既多,發動的時間又快,唐人百姓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集中起來聯合抗暴,因此在這突然而起動亂中的遭遇就越發艱難,這些五七成群的奚人雖還不至於膽子大到敢肆意殺人,但他們的種種行為也就僅此一條脆弱的底線而已。

棍子、擀杖、棒子、叉子,隨手從路邊地上撿起的土塊,石頭……凡是有些份量又順手好找的東西都被奚人抓來當了武器,一沖上街頭之後這些人深藏在骨血裏的野蠻兇殘天性就再也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遇到唐人就打,看到唐人的門戶就上去踢,踹,踹不開就用石頭砸,城內最初驚恐驚惶的叫喊聲都是由此而起的。

動亂在幾條主街上幾乎是同時上演,被突然而來的暴力打懵了的唐人還手乏力,很短的時間裏就頭破血流、斷手斷腳的倒了下去,即便靈醒的見勢不對後當即撒腿就跑也躲不過局部人數占優的奚人合圍,一旦被堵住之後就是棍棒如雨而下,棒子一起砸,穿著尖靴的腳一起踢,聽了慘叫見了血後猶自不足,這些奚人非得將堵住的獵物打的再無半點還手之力後才肯轉身離開去找新目標。

龍門縣主街瞬間就成了一片狼藉,道路兩邊唐人的店鋪被砸開,整齊擺放的貨物撒的四處都是被人任意踩來踩去,死命護著貨物的掌櫃夥計們被打成了血葫蘆軟趴趴倒在地上,店鋪外的街道上隔不七八上十步遠就有同樣重傷的唐人躺著,整個場面淒惶血腥。

一旦見了血,而且是接連見血之後,奚人骨子裏的兇性就被全面激發,動亂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只是對唐人中的丁壯男人動手,及至血見的多了暴起來之後就徹底化身成了人形兇獸,不僅是老人弱婦,就連對著孩子也開始下手了,總而言之就是一句,只要是看見穿著唐人衣衫的那就沒二話,一個字:打!

從街上到路兩邊的店鋪,再到唐人集中居住的民宅區,隨著奚人暴行的推進擴大,倒下的唐人越來越多,丁壯漢子的反擊聲咒罵聲慘叫聲,老人無力的呻吟聲,孩子撕心裂肺的呼痛聲,婦人絕望的啼哭聲四處響起,為奚人已經失聲的狂笑做出了最好的注腳與背景襯托。

男人一開始就被打的頭破血流,稍一反抗就是斷手斷腳的再也動彈不得;老人們幹嚎著用衰弱的身板去護衛自己的兒子,隨即就被三拳兩腳踹倒在地;嚇呆了的婦人們剛忍不住的尖叫出聲,就見到自己那幼小的孩子瞪著驚恐的雙眼挨上了奚人的拳腳;最終就連婦人們自己也沒能幸免。這依然不是結束,已經被打的再也站不起來,連哭都不敢再哭的婦人不僅身上流血,心中更在滴血,不僅僅為家人無辜遭受的暴力,也因為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家人擠了又擠,攢了又攢弄出的一點兒家當被奚蠻子故意的踢碎,摔碎,砸碎,而這些東西她平日裏用著時又是怎樣小心翼翼的愛護!

絕望的家庭,絕望的縣城,幾十年歷任縣衙不作為的結果造就了眼前的一切,奚人在盡情的逞暴之中宣泄著經過幾十年累積下來的優越感,以及因為兀都被抓被打帶來的暴怒。

也許他們真正在意並憤怒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兀都,而是害怕,害怕在龍門持續了幾十年的優越地位就此喪失,為了捍衛這一地位,他們不惜用出全身的暴力。

作為一個典型奴隸制社會形態的遊牧部落,奚人不相信道德教化,他們堅信著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有血與暴力來維護。

肆意逞兇的奚人,絕望的唐人,構成了動亂中龍門縣城截然不同的兩極,幾十年積攢下的矛盾終於在今天,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全面爆發。

不經歷這種環境的人永遠無法真實的體會到此時唐人們的感受,所以也根本無法準確的表述出那位老人見著唐成時血淚合流背後有著怎樣的激動,唯一知道的就是手握長刀的唐成官衣到處,兩邊的哭聲突然如泄閘的洪水般洶湧而起。

此前被打時一聲沒哭的丁壯們流著血哭了,老人們翕張著幹癟的嘴哭了,剛才被兇狠的奚人嚇的不敢哭的孩子們再也忍不住痛的哭了,哭的最大聲的是婦人們,嚎啕而起,慘不忍聞。

孩子受了欺負後總是在見到父母時哭的最響,因為他找到了依靠,因為他知道父母會給他最安全的保護,此時這些放聲而哭的百姓們就是這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