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〇章 各懷心思(上)(第3/4頁)

他前腳剛回房,後面便有一個雜役服的小二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順手掩上房門後來福徑直問道:“裏邊兒都說什麽了?”

孰料這小二卻是沒開口,放下托盤伸手比劃了兩根手指。

“噢,什麽消息你就敢要兩貫錢。”見他如此來福不僅沒惱,反倒頗是有些興奮,一點價也沒駁的從袖中掏出一張兩貫的飛票甩了過去,叮叮當當之聲隨之響起,那是額外打賞的十數文散碎通寶。

“說。”

“謝客爺賞。”小二手疾眼快的將錢收起裝進懷裏,又在胸前拍了拍後開口道:“媯州官倉裏的存糧僅有不到三成了,於明遠正交代方雨盡快去找安別駕及牛刺史先把賑糧提了再說。”

只有不到三成存糧了?一聽這話來福先是一喜,繼而心裏就有些發急,喜的是牛祖德有了個大紕漏,這個消息一準兒有用。急的卻是天都旱成這樣了,州庫裏又只有這麽點兒存糧的情況下大官人那邊可怎麽辦才好?就這一點存糧還被人給盯上了。

要說像這樣跟上頭衙門要東西的事情豈是容易的,媯州轄著的六個縣誰不想要,如此情況下即便是公事也少不得要活動活動,就不說人家礬山縣錄事參軍親來操辦此事,就算文德縣差些好歹也來了個判司,龍門可好,最窮還只來了一個公差,在州衙各曹行走時話都說不上的,能抵什麽事兒?一向精明的大官人這回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心中有些發急的來福腹誹了兩句後,暫時壓下這一頭向小二追問道:“官倉裏的常平糧到那兒去了?”

小二的聲音愈發低了,一邊說一邊瞅著門口,“早就拉走了,聽於明遠說這還是幾個月前的事情,拉那兒了?這個於明遠沒說,小人也不知道。”

“誰拉走的?可是刺史大人吩咐下的?”

“是不是刺史大人吩咐的於明遠也沒說,只提了一句操辦人是刺史府的大管家。”言至此處,小二將已經清空的托盤拿了起來,“客爺,知道的我都說了,小的也該走了。”

“你剛才說的都是實話?”

聞問小二一臉的委屈,“小的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不管他裏面留不留人,只要人在雅閣裏說話,小的們就有法子聽得著,剛才說的就是親耳所聽,客爺要是不信小的也沒法子。”

“我就是隨口問問。”來福笑著點了點頭,“嗯,去吧,有消息速來報我,虧待不了你。”

小二走後,來福一個人在屋裏站了一會兒,隨後又到隔壁房間看了看鄭七,見他正打著震天響的呼嚕酣睡,遂也沒叫他,搖搖頭自出了客棧往媯州官倉而去。

……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六朝時北地民歌《敕勒川》中的這三句原是龍門草原奚人生活景象的最好描述,但在眼下,歌中草浪如海,羊群如雲的美景卻是再也見不著了。

今年天旱的時間太長也太厲害,草場裏以往應著季節時令該長出的最後一茬草根本就沒長出來,嫩芽芽的已被牲畜們給啃光了,如此以來不僅是正該為過冬蓄膘的牲畜們沒長出肥膘,奚人牧民該為雪季囤備的牧草也全沒了著落。

此後天氣一天冷過一天,雪始終沒下來,雖然沒了往年對雪災的擔憂,但草原上的奚人不僅沒松快些,眉頭反倒是越皺越緊了,牲畜們越來越瘦,家裏給它們預備的食料也越來越少,眼瞅著距離這個旱冬結束還遠得很,以後拿什麽喂它們?該長的膘沒長起來又這樣瘦下去,即便能張羅到吃的,這些瘦病歪歪的牲口又怎麽挨得過三九天的嚴寒?

草原上慘容一片,尤其是當不少家戶圈裏的牛羊開始成群的凍餓而死時,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氛開始醞釀起來,許多棒壯牧民翻摸出了藏在箱子最底層,用熟牛油緊緊護住的彎刀就在牲口圈邊上無聲的磨起來,女人們則是含著眼淚去拾掇男人平日用的長弓,該緊的就得緊緊,更重要的是箭矢的制備得比平日多的多,此外男人常騎的那匹好馬這些日子都得精心的照料好,就是別的牲口都餓死也不敢虧了它,戰場上男人的命可是跟馬綁在一起的。

幹燥如斑禿一般的龍門草原上,奚人百姓一邊默默的做著這些,一邊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草原的東北角,那裏不僅是這片草原上水草最為豐美的地方,也是族長紮帳所在。

在族長圖也卓可容二三十人宴飲的碩大氈帳四周,星羅棋布的拱衛著一些小的皮帳,這些皮帳裏住著的除了身份尊貴的巫師及議事族老,其余的便是圖也卓的妻妾子女。

這些小皮帳的位置絕非隨意而定,它距離大帳的遠近也標志在皮帳主人與族長的親疏,簡而言之就是距離大帳越近,則其所有者在族長面前就越受寵,反之則是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