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各懷心思(下)

媯州刺史府中,牛祖德重重一巴掌扇在管家臉上,見到主子如此,饒是大管家心中委屈得很,當此之時也沒說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

他知道牛祖德的脾性,明白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是錯,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或許是以前遭遇的挫折及壓抑太多,牛祖德在爬上媯州刺史的位子並牢牢掌控住權力後壞脾氣就不可避免的全面爆發出來,那一巴掌遠不足以解除他的憤怒,尤其是面對這些熟悉的下人時更不需要掩飾,他的發作仍在繼續。

安別駕的到來解救了被罵的狗血淋頭的管家,牛祖德脾氣固然是大,但其止怒的功夫也是一流,不管此前多憤怒總是能在最需要冷靜的時候冷靜下來,而他在安別駕這個副手面前一向都是很克制的。

安別駕走進來後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待牛祖德有些粗重的喘息聲平靜下來後才開口,“已經核實過了,本州官倉裏的常平糧確是只有三成。”

說完這句,安別駕看了看一邊站著的老管家,“天意不可知,此前誰也不知道本州今年會遇上這樣的大旱,若照往年的常情來說三成存糧也盡夠用了。做著這麽大的生意營生上面沒給一文一粒的錢糧,戶曹又被戶部拘管的緊,不從倉曹這些一時用不上的存糧上想法子怎麽運轉周掌的開?這幾年貿易營生能做的這麽平順,牛管家居中調度實有大功,便偶有小錯也是人所難免,大人明察。”

聞言,牛管家向安別駕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心底也越發自憐起來,上面不給一文錢但每年該孝敬的紅利卻是半文都不能少,他這居中用事之人該有多艱難?不從那些閑存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派上用場的糧食上打主意,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見管家一臉的委屈,牛祖德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當日調動常平糧的時候本官怎麽交代你的,五成!不管什麽時候倉中存糧都不得少於五成,你這狗才竟是將我的話當了耳邊風。”

“大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安別駕跨前一步,“幾個縣裏的請賑文書都到了,這些存糧該怎麽安排還得大人定個章程。”

牛祖德沒再看管家,轉身回座頭處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喝了兩大口,在他背後,安別駕向那管家使了個眼色後,伸手向外邊指了指,隨即管家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喝完茶坐下來之後,牛祖德卻沒說倉裏存糧該怎麽安排的事情,“往道衙的信箋送出去了?”

“加急遞送,下官親自安排的。”安別駕踱步到了牛祖德身邊坐下,“大人這麽多年勤力辦差,閔大人也是知道的,不過就是從別州調撥些糧食過來應急,待明年再填補回去就是。這事算不得大,閔大人斷不至於袖手的,大人放心就是。”

“這個窟窿不小,希望如此吧。”牛祖德臉色陰沉沉的,“無論如何一頓訓斥是跑不了了。”

聽到這話安別但只微微一嘆沒說什麽。上面那位大人他也知道,實打實是泥鰍托生的性子,撈好處的時候鉆的比誰都快,但一旦發現危險卻是比誰溜的都早。這次媯州府衙在這麽個大旱的關節眼兒上鬧出紕漏,依他的性子雖然會彌縫,但媯州州衙肯定也好受不了,一頓訓斥!這就算最輕的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牛祖德拋開了這個想頭,“送來請賑文書的都是那幾個縣?”

“文德,礬山是前兩天就到了的,龍門剛剛送來。”嘴裏說著,安別駕順手將帶來的公文遞了過去。

牛祖德對前兩份公文視若未見,直接抄起了龍門縣的請賑文書。

翻開這個明顯比其它兩份厚多了的請賑公文,牛祖德臉上閃過一抹訝然之色,“龍門縣真少人才?”細細將長達十多頁的公文看完後,譏嘲一笑的將之推到了安別駕面前,“公文寫的雖好,可惜唐成得了失心瘋,他還真把州衙當善堂了。”

“下官適才看著時也是嚇了一跳的。”安別駕附和的笑了笑,“要不先壓著?”

“壓?”牛祖德啞然一笑的搖了搖頭,“為什麽要壓?把官倉裏的三成存糧即刻給他撥一半兒過去,另一半兒且先留著支應其余五縣,無論如何要堅持到閔大人調劑的糧食下來。”

“給他一半兒?”安別駕先是一愣,轉念之間隱隱明白了牛祖德的意思,因笑道:“唐成花費偌大心思寫出這樣的請賑公文,州裏給出的還不及他要求的四成,別說還要顧及兩萬多唐人百姓,就是安撫奚人都不夠,只怕他未必就肯如此罷手。”

“州衙不是善堂,給他這些到那裏都說得過了。”頓了頓後牛祖德壓低幾分音量道:“近日龍門奚蠻那裏你盯緊點兒,亂子一起即來報我,這個唐成活是個悖晦,他這一來連天時都不順了,趁著這次正好攆了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