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本縣聊發少年狂(第2/3頁)

唐成是沉穩的,但越是這樣當他忍不住心胸袒露時的那一份激情才更能打動人心,看著那張滿是憧憬的臉,聽著這一番昂揚的理想畫卷,楊繳也覺得心裏有一種東西熱熱的湧動,不過他卻沒直接回答唐成的問話,只是輕吟出了一段熟的不能再熟的話:

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他吟誦的是《禮記·禮運》篇中的一段話,正是這段話給後世萬千讀書的儒生確立了人生的最高理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儒生們努力的方向而非目標,他們的目標,至少在讀書時的最高目標就是為了實現這一段話中所描述的大同之世。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養,雖鰥寡孤獨亦能安養天年!少年時代的記憶總是最深刻的,時間在變人在變,在這變化的過程中或許早已明白曾經的理想永遠不可能實現,但一旦提及到這個平時想都想不到的理想時,又有誰能不心旌搖動?畢竟它曾經是如此的純真,又如此的美好。

而楊繳吟誦出的這個理想與唐成所說的又是多麽的相似啊!

“《禮記·禮運》篇?”唐成搖了搖頭,“大同之世?不,我不是為這個。”

“是啊,大同之世太遠,太遠了。”楊繳的笑嘆裏有遺憾,有困惑,也有對少年讀書時代的緬懷,“《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中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此三者雖久不廢,謂之不朽’,人孰無私,明府有在龍門立功不朽之念也是人之常情、百姓福祉。”

“立功不朽?”唐成再次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是為了這個。”

“噢?”

“人生苦短,碌碌難為。”說到這話時唐成更像是在自語,聲音小的聽都聽不清,“我只是不想對不起這穿……不想對不起自己這幾十年的活頭兒罷了。”

“明府說什麽?”

“沒什麽,”此時唐成已從由阿史德支而起的興奮中超脫出來,自嘲而笑的擺擺手道:“剛才真是狂妄了!言易行難,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麽?先生那邊怎麽樣?這衙門裏還得根據你那邊的進度來放年假。”

“以明府的年紀偶爾發一發少年意氣也沒什麽不妥。”知道唐成是不慣於把心裏的東西拿出來讓人品頭論足,現在既然他自己不願意再說,楊繳笑說一句後也就沒再多問,“要給幾千莊戶的家人發放賑糧可是個大瑣碎事,就是最快也還得四五天才能了結。”

“嗯,按五天算就是臘月二十了,再算算他們路上的時間,要是快些的話正好能趕在小年兒那天到家,倒也不算太晚。就這麽辦吧,先生不用太急,一切以穩妥為先。”

楊繳聞言點了點頭,正在這時散衙鐘聲響起,唐成向兩人點點頭後自回內衙不提。

……

隨後幾天,唐成難得的清閑了一些,衙內及東谷的事情早已職責明確的分派給了楊繳等人,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也做熟了倒不需要唐成多操什麽心思,是以一到散衙的時間他都是直接回後衙。

初接任縣令的時候是鄭淩意老在屋裏等他,現在卻是全反過來了,這幾天難得他能清閑些的時候,接手了東谷糧食事務的鄭淩意卻又忙得很,中午就不說了,她壓根就沒時間回來,就是晚上也得等莊戶們都吃完飯後才能回家,若再算上路上的時間,等她到家的時候天色早已黑定。

如此以來不管是在衙門裏還是家裏,相對而言他就成了最閑的人,唐成是喜歡享受清閑的生活,但當周圍的人都很忙唯一就自己閑的時候就得另當別論了。

正是在這麽個背景下,一散衙就到書房裏看書的日子僅僅過了兩天之後,第三天早晨唐成在上衙之前特地把小青找來交代了一番,為怕說不明白,他還特意趴在書案上畫了兩張圖。

這天下午一散衙,唐成回到內院兒之後沒再往書房裏鉆,官衣都還沒換就開始問小青,“早上吩咐你的那兩樣物事可找人打制出來了?”

都是什麽呀,此前別說見,就是聽都沒聽說過,小青一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姑爺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兩樣古怪東西,此時一邊服侍唐成更換官衣一邊回話,“那個帶把手兒的鍋倒是打制好了,鐵匠師傅知道是大官人讓做的,特意用的是店裏最好的百煉鋼,也是剛剛送來,現放在灶房裏。另外一口兩層帶炭筒的鍋怕是還得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