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章 最後時刻(一)(第2/3頁)

可以說張守義現在只需等著就能順利實現全始全終的人生規劃,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是要努力的做什麽,反倒是越安靜越沒有事情越好。

而今天唐成此來分明就是給他找事的,且還是他現在最不想管的大事。

原本他給出三萬兵也沒什麽,唐成說得不錯,朝廷不會允許契丹染指有著藩屬身份的饒樂,畢竟這關系到大唐的顏面和對其它藩屬的治理。而三萬人的出兵額度又在他這個大都督臨機決斷權的範圍內,給了也就給了。

而他之所以拒絕唐成的這個要求,原因還是在於穩妥兩字上,朝堂裏如今是這麽個局面,自己又是兩邊不靠的,萬一因為這件事情成了誰攻擊的靶子豈不冤枉?老老實實上報朝廷,等朝廷有了明令後再據此處理才是穩妥之道,前時看以賈子興名義發出的那兩封急腳還真以為這個唐成跟東宮的關系有多近,現在借兵這麽大的事情東宮都不肯幫忙說一句話,看來這關系都是假的。

否則,只要東宮在此事上有片言半紙表示支持的話傳過來,他張守義又豈會連一個沒什麽風險的順水人情都不懂得做?

張守義心裏轉著這些念頭的時候,唐成已經走出了點將堂,甫一出來就見到被人押解著的鄭三等人,他們旁邊站著的則是守門的校尉及手下八個大頭兵。這些人都聚在這裏顯然是備著張守義的問詢。

“放了他們。”眼見那押解的軍士絲毫不動,唐成轉身亮起嗓子向點將堂裏喊道:“饒樂都督府司馬唐成有請張督開釋下官僚屬。”

點將堂乃幽州都督府中第一重地,平日裏在這附近說話的聲音大些都不免要被值守軍曹呵斥,更別說像唐成這樣高聲喊叫的,而且他這喊叫的內容……怎麽聽著都有幾分喪敗大都督的意思。

隨著唐成這一嗓子喊出來點將堂外當真是人人側目。片刻之後,就聽裏邊傳出難以辨明情緒的張守義的聲音,“放了他四人,其他人帶進來問話。”

跟著唐成向外走時,氣恨難消的鄭三湊上來,“姑爺,今兒這事就這麽算了?”

“這裏是幽州大都督府。”唐成的聲音帶著一股疲倦的冷意,“不過我等今日身負緊急軍情而來,敲那點將鼓也不違軍法。幽州都督府門禁公然索賄,阻擋軍情,就此事上他張守義也脫不了關系,至少也是一個治軍不嚴。放心吧,這官司有的打。”

一路走出,就在唐成五人剛離開都督府不久,便見一額頭密布汗珠的急腳騎著同樣通體大汗的健馬停在了都督府前。

剛調來補值的校尉見狀不敢有絲毫怠慢,接過急腳遞過的信匣後便一路小跑進了內衙,不一會兒的功夫,這信匣便到了張守義案前。

張守義厭惡的從下邊站著的校尉身上收回目光後順手打開了信匣,入目處首先看到的就是匣中信箋封皮上的“東宮主人”四字……

……

雖然依舊掛心於饒樂的局勢,但不管是從心情還是從體力的角度唐成都已經走不動了,出都督府找了一家客棧後,進房連梳洗都沒做的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真是酣暢淋漓,從不到正午的時候一直睡到夕陽西下時分,唐成醒來時猶自覺得腦袋裏悶悶的,又在榻上坐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起身梳洗了一番。

梳洗罷剛走到隔壁房門口,就聽到裏間傳出一片呼嚕聲響,唐成獨自一人也就沒了到旁邊酒肆用飯的心思,喚過小二送來一甌燙酒幾樣菜蔬就擺在房中窗下獨酌。

原本存著借酒澆愁的心思,誰知道卻是越喝心裏越煩,到最後唐成索性將兩扇窗子全推開,窗子一開,一陣北地獨有的凜冽朔風頓時撲進懷裏,猛然打了一個寒噤的同時,心裏卻覺得松快了不少。

唐成丟了筷子舍了酒盞,拎著酒甌站在窗前,邊向外眺望邊隨口的吃著酒。

窗外一片蕭瑟也實在沒什麽好看的,僅僅三五眼之後,他便意興闌珊,雖然眼神兒沒收回來,但心思卻又回到了近日的事情上。

眼裏心裏就只看到那件大功,自己最近還真是太急躁也太操切了。尤其是今天在都督府中的作為甚至急躁到亂了方寸的地步。

這倒不是說他對面對張守義時的行為後悔了,既然做了後悔也沒什麽用。唐成只是自責,要不是心情太過於急躁的話,以他過往的沉穩今天的事情原本是可以處理的更好的。既然選擇了走唐朝公務員的這條路,不怕人不怕事固然是好,卻也應當盡量避免得罪那些本可以不得罪的人,尤其是那人還有著張守義這般的身份。

有誰能保證數十年的宦海生涯中自己提的每一個要求對方都能滿足?政治本就是平衡與妥協的遊戲,伴隨而來的拒絕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要是遇到一次拒絕就結下一個仇家,這樣的人又能在本就險惡的仕途上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