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還夙願李太後禮佛 選替身代皇上出家(第2/4頁)

容兒輕輕提起裙子,正要跪下作答,李太後說:“這磚地不比宮中地毯,會弄汙你的羅裙,還是坐下答吧。”

容兒蹲了個萬福謝過,坐下來答道:“啟稟太後,奴婢們演奏的曲牌,叫《善世佛樂》。”

“善世佛樂,唔,這名兒好,也好聽。我拜佛多長時辰,你們就演奏了多長時辰,不短哪。”“這是套曲,一共有七支曲子組成。”

“哪七支曲子?”

李太後心情忒好,所以不厭其煩地問下去,容兒只得細細回答:

“這開頭的第一支曲子,就叫善世曲,接下來是昭信曲,第三是延慈曲,第四是法喜曲,第五是禪悅曲,第六是遍應曲,最後有一個圓滿的收曲,叫善成曲。本來,配合這套善世佛樂,還有一套悅佛舞,用舞女二十人,手上或執香,或執燈,或珠玉,或明水,或青蓮花,或冰桃,一起在佛像前載歌載舞。若是舞得好,蓮花座上,便會有佛光出現。”

“啊,有這等神奇?”李太後眼神發亮,追問道,“今天,你們為何只是演奏而不起舞呢?”容兒答:“這套善世佛樂也才剛剛排練出來,悅佛舞還來不及排演。”

“啊,”李太後點點頭,臉上略呈遺憾之色,“回宮後,你們加緊排演,何時排演好了,再演給我看。”

“奴婢遵太後令旨。”容兒又起身蹲了個萬福。

一直坐在旁邊靜聽對話的馮保,這時插進來問道:“王尚儀,請問你這套善世佛樂用的是何處的譜本?”

“就取自宮中教坊司。”

“啊,怎麽從來沒有聽到教坊司演奏。”

“這套曲子是洪武五年,洪武皇帝龍駕親臨蔣山禮佛時,由蔣山寺的僧人度譜創作的。宋濂學士當時躬逢其盛,便在筆記中記下了這次佛會,並將曲譜帶回來交給了教坊司。”

“你是怎麽知道的?”

“奴婢是先讀了宋學士的筆記,然後再去教坊司,從那十多只盛譜的大紅櫃中,找到了這套曲譜。”

“王尚儀不愧是有心人。”馮保口中贊嘆,心裏頭卻酸溜溜的。

容兒雖是太後跟前的紅人,但對這位笑裏藏刀的“內相”向來謹慎有加。她聽出馮公公的話中含有譏諷之意,趕緊賠著笑臉答道:

“馮公公的琴藝天下無雙,跟您老比起來,我們這班女樂都成了兒戲。今後,還望馮公公多指教才是。”

“王尚儀太謙虛了,方才太後還誇贊你們演奏得好。”

“是演奏得不錯,”李太後接過話茬,“容兒,回宮後,讓邱得用給你們賞銀。”

“謝太後。”

容兒道福謝過,然後知趣地退出。歇了這半會兒,李太後緩過了勁,問馮公公:

“現在該做啥?”

“贈觀音。”

馮保說著,朝門口一擡手,立刻就有兩名小內侍擡了一個高約四尺的紅木匣子進來。在磚地上小心翼翼地放穩,然後打開木匣,那尊藤胎海潮觀音像就赫然映入眼簾。以下情形不必細說,一如師傅先是給李太後叩首謝恩,然後讓兩名小沙彌進來擡起那尊觀音請去大士殿落座,一時間,僧眾夾道長跪接送,女樂工們再次鼓吹奏樂。

短暫的儀式過後,一如師傅又回到客堂,剛坐定,馮保就提起話頭說:“一如師傅,今兒可是昭寧寺千載難逢的喜事,一下子來了兩個觀音,那尊藤胎海潮觀音,已經永久留在寺中,還有母儀天下的李太後,本就是觀音轉世……”

“算了,算了,馮公公瞎嘮叨什麽,”李太後明是嗔怪暗是高興地打斷馮保的話說,“在佛門清凈地講這種話,不怕犯忌?”

“太後本來就是觀音轉世嘛,”馮保猜透了李太後的心思,因此也就敢放肆講話,“一如師傅,聽說你是練出了天眼通的得道高僧,想必你看得更準。”

“是啊。”一如忽然變得心思重重,擡眼再三,好像有什麽話要說。

馮保尚在興奮中,也顧不得看一如的表情又搶著說:“既是這樣,太後,奴才倒有個建議。”“說。”

“既然太後親自把大內收藏的藤胎海潮觀音送到昭寧寺供奉,幹脆,這昭寧寺就此更名,叫靈藏觀音寺,豈不更好?”

“這……”

李太後把目光轉向了一如,這一下可讓一如為難了。京城梵刹,昭寧寺並不是最有名的,以一如的影響地位,他本可以住持一座更大的廟宇,但他寧可住在昭寧寺,原因是這一帶窮苦百姓多,在他們中宏揚佛法,正好符合他的“普度眾生”的佛家襟抱,若更名靈藏觀音寺,實際上就變成了一座皇家寺廟,一般百姓庶民就會敬而遠之,這實非一如所願。但馮保這一提議,明顯是為了拍李太後的馬屁。一如若表示異議,後果不堪設想。思來想去,一如只得合掌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