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蔔玄機近侍先探路 擇吉日母子出深宮(第3/4頁)

李鐵嘴畢竟不脫賣藝人習氣,到了節骨眼上就賣關子。在座的三人都急了,李太後追問:“哪句話?”

“天狗吠日,”李鐵嘴一字一頓答道,又解釋說,“老百姓說天狗吃日頭,就是這意思。夫人,老夫看得出,貴府的前程,都在這位小公子身上。可是,眼下卻有人想欺侮他呢!”

“誰?”李太後警覺地問。

“是誰咱不知道,”李鐵嘴看了看朱翊鈞,“不過,老夫有一言忠告。”

“請講。”

“貴府仆役奴婢一定不少,查一查他們裏頭若有屬狗的,還是盡早打發為妙。”

“有誰屬狗呢?”李太後蹙眉思索,突然目光掃向馮保問,“你屬什麽?”

“屬雞。”

“哦,”李太後微微頷首,又問,“張先生屬什麽?”

“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該是屬兔。”

“屬兔好。”李鐵嘴一旁插話,“日之精為龍,月之精為兔,對於公子來說,兔是吉祥。”

李太後抿嘴兒一笑道:“老先生真會說話。”

這時,一直思索著的馮保,突然一拍腦瓜子,叫了一聲“哎呀!”

“怎麽啦?”李太後問。

“邱……他可是屬狗哪。”

“是嗎?”李太後眼裏掠過一絲疑惑。但她並不接著這話題往下說,而是問李鐵嘴,“你方才說,龍為日之華,咱家公子並不屬龍啊。”

“但他寫給老夫的那個字兒是‘日’啊,日是什麽?羲和駕六龍以巡天,咱們這些凡眼望天

,能見到龍麽,只能看到日頭。夫人,你不是要問吉祥麽?只要除掉了狗,你家公子要多吉祥有多吉祥。”

“托你的吉言,多謝了。”李太後臉上泛起難得的笑容,又道,“咱還要問一件事。”

“啥事?”

“咱公子讀書的事兒,”

“那還請公子說個字兒。”

朱翊鈞想了想,在先前那個“日”字裏頭又加了一橫,變成了一個‘目’字。

李鐵嘴想了想,忽然嗤地一笑,自言自語道:“明明問的是讀書,怎麽扯到錢上頭。”

“錢?”李太後心中一格登,小皇上第一次出經筵,肯定要花一大筆錢。只是這事兒不能跟李鐵嘴說破,便問道,“你怎麽測出錢來了?”

“目字下面加個八字,是啥字?”李鐵嘴問。

“字。”朱翊鈞答。

“這不就對了,古人以貝為錢。”李鐵嘴一臉狐疑之色,不解地問,“按說,像夫人這樣的大戶人家,公子讀書進學,不存在錢的問題。可是,府上現在卻出現了無錢的征兆。”

“咱家公子寫的是目字兒,你怎麽扯出貝字兒來了?”馮保問。

“公子寫的是目字兒不假。但眼下是八月,所以得加個八字兒。夫人,你說對不對?”

李太後不置可否,接先前的話題問:“李先生,你從哪裏看出了無錢?”

“還是這個八字兒。八月問目,所以成了。但終究這個八隱而不顯。所以,八月也就無可言。”李鐵嘴雲裏霧裏胡侃一通,李太後聽了卻覺得句句都是玄機,心裏頭對這位李鐵嘴已是大為欽佩。此時略顯惆悵地說道:

“咱原來打算選一個黃道吉日讓孩子進學,現在看來卻與天意不合了。”

“夫人所言甚是,應該另選吉日。”

“選啥時候呢?”

李太後完全是商量的口氣,李鐵嘴迎著李太後探詢的目光,答道:

“這個,還得請公子寫個字兒。”

“就這個目字,不再寫了。”朱翊鈞說道。

李鐵嘴搖搖頭,解釋道:“公子,一字問一事,這是天機。若一字問數事,就不是天機了。”“孩子,再寫一個字。”李太後說。

朱翊鈞謹遵母命,又拿起了毛筆,在箋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朝”字。

瞧著朱翊鈞龍翔鳳舞的筆意,李鐵嘴贊嘆道,“公子雖然年少,書法卻已如此老到,將來必定是鳳凰池中人物。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李太後不接這個茬,只是說:“請李先生測定吉日。”

李鐵嘴把“朝”字端詳了一遍,問:“請問公子,為何要寫這個‘朝’字?”

“問這作甚,咱想寫就寫。”

朱翊鈞說話頤指氣使,李鐵嘴被噎了一下,不但不氣惱,反而顯得更加謙卑,說道:“老夫鬥膽猜一句,你這位公子,是不是咱大明開國皇帝朱洪武的子孫?”

“你?”

朱翊鈞瞠目結舌。李太後也大吃一驚,不動聲色問道:“李先生從那兒看出來的?”

“朝字裏頭,去掉雙十,就是一個明字。因此,老夫斷言這位公子是朱明之後。不是個親王之後,至少也是個郡王後裔。”

“真不愧是李鐵嘴,猜得還真有幾分像。”李太後淺淺一笑,隨即問道,“吉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