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師姐

名為白斂的學徒,用挑釁的眼神看著秦林。

他身邊的幾名學徒也充滿敵意,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道:“什麽玩意兒,臉皮還真是厚,都快賽過城墻了。”

秦林一頭霧水,自打來蘄州也沒得罪過什麽人啊,要說仇人嘛倒是有一個,高豺羽,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埋在地底下呢!這幾個人吃了槍藥,想找死?

旁邊坐的小胖子陸遠志回頭說:“白二哥,秦林可沒得罪你,太師父過年的時候就說正逢己卯年鄉試,建元、建木兩位先生要專心讀書考舉人,只有建方、龐憲二先生主持醫館,所以今年停招學生。白二哥沒能拜入師門,怪不到秦林頭上。”

大師兄張建蘭本來埋頭看書,聞言緩緩擡起頭,不徐不疾地道:“陸師弟此言有理,白老弟時運不濟,須怪不得別人。太師父曾說咱們做醫生的人,首先講一個‘德’字,心性要耐得住磋磨,不驕不躁,寬正平和。”

秦林認得這人叫做張建蘭,現在這批學生當中以他年紀最大、入門最早,天資聰穎、學業有成,眾人都說已得了李時珍五六成的真傳,是一眾學生、學徒的首領,還得到龐憲和李建方的重視。再有一年就要出師,據說很有可能被荊王府聘為從八品的良醫副,到那時就是朝廷命官,與平民百姓有雲泥之別了。

秦林還沒有說什麽,倒是陸遠志得大師兄出言支持,十分高興地說:“還是大師兄教訓得對……”

沒想到張建蘭話鋒一轉,瞧著秦林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醫術也很重要嘛,否則將來替人治病的時候藥不對症,庸醫殺人可是要坐牢的!秦師弟是太師父親口招入醫館的,若是將來醫術低劣,嘿嘿,豈不是辱咱們太師父的名聲?”

陸遠志已是張口結舌,對方一個一個太師父,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一張圓胖圓胖的臉已是漲得發紅。

秦林此前已經聽陸遠志提起過白斂,既然張建蘭如此說,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原來李氏醫館的入門弟子只要學成出師,將來就很可能被哪家王府擔任良醫正、奉祠正,運氣好還能去太醫院供職,所以人人趨之若鶩。

但李時珍收弟子和再傳弟子的原則從來是寧缺毋濫,醫館學生每年僅僅招收一名,還要從家世、心性、才學等多方面進行考察,若是哪年沒有合格的,這年就幹脆不收。

李氏醫館的夥計想成為學徒,學徒則想成為入門弟子,白斂就是其中最熱心的。他和張建蘭沾親帶故,就走這條門路想拜師入門,他資質不差,平時在醫館做事情也十分賣力,再加上張建蘭拍了胸脯,眾學徒們都覺得十拿九穩。

不曾想明年正逢己卯科鄉試,因為建元、建木兩位先生要應舉,李時珍又忙於修撰《本草綱目》無暇教學,便決定停招,白斂就沒能如願。

本來這事兒就完了,白斂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將來再等機會。

可秦林突然摻了進來,還是李時珍親口點的入門弟子,就讓白斂喝醋泛酸了。事沒辦成,張建蘭覺得臉上無光,也遷怒於秦林。

最初幾天摸不清秦林的底細,他們還不敢公開發難,待從管家劉全那兒打聽到秦家父母雙亡家道敗落,此前只不過是祖輩和李時珍交好,實際上二十多年沒有往來過,好像李時珍也沒怎麽特別照顧他,便漸漸地有些瞧不起了。

再看見秦林寫字七歪八扭,對藥性用法也是一竅不通,張建蘭和白斂就無所顧忌了,龐憲一走,他倆立刻挑起事端。

不料張建蘭說了這大通話,秦林只是嬉皮笑臉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戲謔之意,活像對方是街頭耍猴的。

張建蘭本來頗有點小城府,否則也過不了李氏醫館對弟子品行的考察,可他即將出師去做醫官,便沒有以前那麽謹小慎微了,當著師父、太師父自然收斂些,背後行事就漸漸張狂起來。

被秦林這麽個初入門的師弟無視,張建蘭登時心頭火發,語帶譏嘲:“人貴有自知之明,與其白學幾年浪費時間,不如及早知難而退。我瞧秦師弟天資倒也不壞,去當鋪或者錢莊做個學徒,說不定還勝過在咱們醫館胡混呢。”

秦林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在他看來張建蘭的挑釁根本就不值得回應,區區一個醫館學生而已,至少高豺羽那種白蓮教匪首才值得認真對待吧。

可在別的人眼中,已成為新生受老生欺負的典型,某位不久前才挖坑埋掉欽命要犯的腹黑男竟被當成了可憐的受氣包,投向他的眼神除了鄙夷還多了幾分同情。

“張師兄,這太過分了吧……”

秦林身後響起了清脆溫婉的女聲。

李青黛貝齒咬了咬嘴唇,雙手因為緊張而互相握住,鼓起勇氣道:“秦、秦師弟是剛學醫術,他以前又沒有學過,現在自然要差一點,咱們都是從不懂到懂慢慢學會的,再學三五年,秦師弟必定比現在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