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9章 遇到死結

秦林、王世貞與劉一儒大吵一場,黃公公和霍重樓自是明裏暗裏幫著秦林,可劉一儒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把案情往白蓮教身上攀扯,不管說什麽道理他都油鹽不進。

劉老兒畢竟是欽差正使、刑部侍郎,他堅持看法,南京刑部、南京大理寺、巡城察院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員便群起附和,秦林的正確意見反而占不到上風。

最終雙方不歡而散,劉一儒氣咻咻的端茶送客,臨別時秦林倒也罷了,王世貞幹脆一振袍袖,道了聲“留步”,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南京刑部,臉色已氣得鐵青。

原因嘛很明顯,就這件事而言秦林跟劉一儒不過是破案方向上的分歧,而王世貞面對的就是赤裸裸的官場傾軋了。

如果把連環奸殺案算作南直隸白蓮教謀反案的余波,辦案欽差正使劉一儒自然有機會立功,成功破案,便能洗刷在朝廷心目中行動遲緩舉止失措的印象;可對應天府尹王世貞來說,官府剛剛在南直隸全境予以重大打擊,緊接著南京應天府地面上就出現囂張至極的報復作案,他這府尹是幹什麽吃的?

劉一儒的做法完全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嫁禍江東啊!也難怪涵養極好的文壇盟主會怒發沖冠了。

王世貞氣沖沖地走出大門口,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沖著剛走到門口的秦林作揖:“下官謝過秦將軍仗義執言,哼,今天劉某欺人太甚,老夫幾乎被他氣死!”

秦林和劉一儒相爭的出發點是就事論事,他只是本能的厭惡這種外行指導內行、誤導偵破方向的白癡做法,站出來說話的時候倒沒有想太多,當然,王世貞願意理解更多的東西他也不會刻意去假撇清。

“王老先生說的哪裏話,秦某還沒有謝過賢父子前番報信的情分呢!”秦林笑容可掬。

王世貞的心情稍微好了點,對前些天冒險讓黃敬齋扣下王本固的彈劾奏章,派兒子王士騏連夜趕往揚州通知秦林這件事,他回想起來也有些自鳴得意。

現在王本固像個烏龜似的縮在家裏不敢露頭,擺明是怕了秦林,這就說明上次的事情辦得很漂亮嘛,堂堂左都禦史被打成豬頭卻連個屁都不敢放,秦林究竟有多大能耐也就可想而知。

“秦將軍太謙虛了,犬子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王世貞微笑著捋了捋胡須,眉頭又漸漸皺了起來:“對了,劉老兒想把案子往白蓮教攀扯,自是癡人說夢,但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前些天燕子磯設伏、揚州劫漕銀,白蓮教鬧的動靜不小,現在又出了連環奸殺案,南京城內外人心惶惶,萬一白蓮教妖匪趁機散播謠言,你我倒是棘手得很哪!”

換做以前王世貞和秦林並沒多大交情,可現在兩個人真成了拴在一條藤上的螞蚱,破不了案,作為地方官兒的應天府尹和負責巡查緝捕奸徒惡黨的錦衣衛副千戶都得吃掛落。

秦林點點頭,他當然明白目前時不我待,要是下次再有南京哪位尚書、公侯府上的小姐出事兒,王世貞的應天府尹就算做到頭了,他有揚州破獲白蓮教的功勞雖不至於太慘,但勛官轉實授恐怕就得等到下輩子去。

忽然心頭一動,秦林問道:“前番派徐辛夷去小姐女眷中走動、常胤緒負責打探紈絝公子那邊的消息,但這兩位都是粗枝大葉的,和才子佳人們走得不近,只怕事倍功半。下官素知王世兄有金陵四公子之名,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是否可以……”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何分彼此?王世貞不假思索,一叠聲的答應回去就派兒子王士騏到秦林府上拜訪,金陵城才子佳人之間有什麽小道消息,只怕他還比徐辛夷、常胤緒知道的多些。

王世貞對偵破此案也是拿出十二分的努力了,秦林回到家裏,剛喝了口熱茶,躺著讓小丫鬟捶捶腿,正要朦朧眯過去,王士騏就急匆匆地過來了。

“王世兄來得很快啊?”秦林寒暄著把他往書房裏讓。

王士騏頗有些得意:“小弟所乘的馬車乃駟馬曲轅車,車夫也是二十年的老把式,滿南京城裏也算得上前頭的了。”

明代儒家認為坐轎子是以人為畜,用人來代替駕車的牛馬,乃極不合乎禮法、違反天道的舉動,在洪武、永樂年間,不論文武一概乘馬,只有極其年邁多病的功勛老臣才蒙聖恩特許坐轎子。

雖然萬歷年朝廷各項禮制規章已經近乎廢弛,大多數文官都乘轎子了,然而當年的風氣還是有所殘留,像貴介王孫們就是武的騎馬,文的坐車,視乘轎為婦孺老弱、民間商賈所為。

南京城裏頭論騎馬,以徐辛夷的照夜玉獅子和後來送給秦林的踏雪烏騅最好,論坐車,就是王士騏的駟馬曲轅車最佳。

秦林不鹹不淡地點點頭,對王士騏的車子沒什麽興趣,他是錦衣衛的武將,外出要乘馬,沒什麽機會坐車,便開門見山的詢問殷小姐和眾位公子小姐交往的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