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9章 軍心民心(第2/3頁)

戚金卻猴急些,追著問道:“貴天使,請問怎麽會有這樣一道聖旨呢?不是讓咱限期趕赴廣東嗎?”

傳旨天使笑笑:“咱也不知道內情,只曉得那天秦林秦太保擡棺死諫,被重責三百廷杖,打得幾乎送命,爾後就有這道聖旨下來。”

身為內廷魁首的張宏不滿萬歷一意孤行而自盡,傳揚出去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萬歷下令對外隱瞞這件事情,連傳旨天使也只知道秦林擡棺死諫。

不過,萬歷稍作讓步,雖然深受張宏之死的影響,可這以交接為借口的辦法,的的確確是秦林和徐文長商議出來,再借張誠之口說出的,倒也確實是秦林的功勞。

“原來、原來是秦太保不惜擡棺死諫,挨了三百廷杖才留下您的!”戚金又驚又喜,抱著伯父的胳膊使勁兒的搖。

“三百廷杖,整整三百廷杖啊!”戚繼光鼻子一酸,強忍著虎目中的熱淚,遙遙凝視京師方向,深深的拜了下去:秦兄弟,請受大哥一拜!

全營數萬將士登時紛傳,秦太保舍身受廷杖、義留戚大帥的故事,從今往後,九邊兒郎提起秦太保,誰都會豎起大拇指,道一聲鐵錚錚的好漢子!

淮河岸邊,幾名河工在瑟瑟寒風中無精打采的捶著固定堤壩的大木樁,不知道為什麽,潘侍郎在的時候,這十幾斤的油錘掄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力,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兒,可潘侍郎離開之後,兩條膀子就軟趴趴的,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河工們有一搭沒一搭的抱怨著:“老天不長眼,潘侍郎怎麽就被革職了呢?倒是那些貪官汙吏,一個個都得瑟起來,昨天的工食錢,就被克扣了兩成!”

“那可不,現在當官的都看明白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不貪不占、累得死去活來,就落得潘大人那樣下場,你說誰不貪呢?”

“就是,昨天的飯都差了許多,裏頭摻了糠殼!”一名河工憤憤地說道。

掄錘的河工苦笑起來:“現在還只是摻糠殼,再過一陣哪,怕要摻沙子石頭呢!”

不單單是這幾個河工,整個治淮工地上都是死氣沉沉,所有的河工、雜役、民夫,通通無精打采,敷衍了事的做著手上的工作。

離大堤不遠處的村莊,一名民夫正要出門:“孩他媽,給我備好晚飯吶,上工回來吃!”

“備什麽晚飯?反正河工做不成了,吃飽午飯回來睡覺,省頓晚飯!”媳婦兒氣咻咻地說道。

從上到下,所有人都明白,潘大人一走,這治淮的工程是幹不成的,到明年春夏汛期,該決口就決口,該洪水就洪水,該死人還得死人……

忽然間,北岸一群河工就歡呼起來,像發了瘋似的扔掉手上的工具,一窩蜂的朝一個方向沖去。

發生什麽事?所有的河工都停下了工作,哪怕離這裏十幾裏遠的,也側耳傾聽那如雷的歡呼聲。

“潘大人回來了,潘大人回來了!”

歡呼聲就像一陣一陣的滾雷在半空中滾過,成千上萬的人齊聲高喊,仿佛奔湧的淮河水都為之一滯。

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會心花怒放,南北兩岸不知有多少百姓喜極而泣:“潘大人回來,河工局面一新,我兩淮百姓有救了!”

還是那河堤下面的村莊,剛剛朝丈夫甩了臉子的農婦,趴在門邊聽了一會兒,突然高聲招呼已經走遠了的丈夫:“孩他爹,晚上我給你煮雞蛋,記得上工要出力,別讓人笑話!”

“曉得了!”民夫緊了緊肩頭的擔子,只覺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布衣布鞋的潘季馴,已經被數不清的百姓圍在了當中,至少有七八雙生滿老繭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白發蒼蒼的老人們又歡喜又擔心:“抓緊點,千萬別又讓潘大人走了!”

“放心,潘某不治好淮河,絕不會走的!”潘季馴笑著朝百姓們做羅圈揖。

仍有人擔心,惴惴地問道:“潘大人,聽說、聽說您是那啥,永不敘用啊?”

“潘某並非以工部侍郎身份繼續治理淮河。”潘季馴說到這裏,看見百姓們睜著眼睛失望已極,幾乎又要痛哭起來,趕緊跳到一塊大石頭上面,雙手往下壓了壓:“但潘某辦理治河工程,林林總總的交接還沒有完成,所以朝廷下旨,嚴令潘某辦完交接才能離任,否則必加懲處,所以潘某暫時不會走了。”

辦交接,那要多久,不會兩三天吧?百姓們的心仍懸在喉嚨口。

潘季馴微微一笑,不好直接回答。

他請的一位老夫子就笑起來,“治淮工程浩大,錢糧數以萬計,又有什麽倉庫、料場、民夫工食、河工錢糧,沒有一年半年的,哪裏就能交接完?”

一年半年,那就是到明年汛期都沒問題了?百姓們頓時笑逐顏開,因為到那時,治淮工程就完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