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0章 江陵

“我還會回來的!”

秦林與青黛和徐辛夷依依惜別之後,眺望著京師那道歷經滄桑的城墻、眺望著紫禁城皇極殿的琉璃寶頂,撂下了這句屬於幕後黑手的經典台詞。

此行並沒有任何遺憾,秦林雖然革去一切職司,徐辛夷仍是南京魏國公的獨生女兒,京師定國公徐文璧的堂妹,太後娘家武清伯府的親戚,她和青黛留在京師,絕沒有人敢上門欺負她們。

戚繼光雖已革職,交接怕是要辦個一年半載的,戚金和幾位青年將軍留在邊軍也沒什麽意思了,秦林安排他們到張小陽手下,做騰驤四衛的軍官,以戚繼光所傳兵法操演四衛軍校。

張公魚這個老把兄並沒有受到任何牽連,他屬於名聲極好的清流,又是留任次輔申時行的門生,又受陳炌、吳兌兩位頂頭上司賞識,位置穩當得很呢!

張誠及時和秦林“劃清界限”,或許是萬歷吸取了馮保的教訓,不欲張鯨一家獨大,當張宏“自盡”之後起用張鯨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就把張誠放到了提督東廠的位置上,在內廷維持二張相抗的局面。

霍重樓因禍得福,本來秦林被革職流放,他在東廠就有點岌岌可危,孰料張宏一死,張鯨在司禮監接班,東廠督公卻換成了秦林的老朋友張誠,接下來就一切好說了。

錦衣衛北鎮撫司掌印官的位置,給了世襲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滿心等著秦林倒台自己就上位的張尊堯奉旨去了江陵,還不知道自己撲了個空,就算回來也只能繼續蹲在南鎮撫司的墻角畫圈圈了。

駱思恭出身錦衣武臣世家,和文臣之後劉守有出身不一樣,與張鯨張誠也都扯不上什麽關系,是萬歷自己提起來的人。

徐文長的分析認為,錦衣都督劉守有和張鯨是一黨,南鎮撫司又是張鯨的侄兒張尊堯,所以萬歷特意拿駱思恭往錦衣衛裏頭摻沙子。

駱思恭上任就會面對劉守有和張尊堯的夾擊,所以他一方面提拔自己的心腹,一方面對秦林留下的洪揚善、馬彬、刁世貴、華得官等人采取了籠絡的手法,並沒有刻意打壓,當然洪、馬諸位要想像秦林在位時那麽如魚得水,就不大可能了。

相比之下,耿定向、耿定力兩兄弟就幸福多了,地位甚至有所提高,因為在明面上他們一直是反對張居正的,只是被秦林控制住以後就改成了“小罵大幫忙”、“明罵暗幫忙”,並不為世人所知。同時萬歷召回朝中的守舊派大臣,諸如新任大理寺丞趙應元、刑部尚書王用汲,當年都是耿家兄弟的朋黨,此時奉召回朝,自然互相關照。

秦林這次離開京師流放瓊州,所有的官職一擼到底,卻盡收軍心民心、深孚天下之望,朝中大局暗布棋子,正所謂潛龍在淵暫收爪牙,等到再次入京,恐怕就是飛龍在天之時……

“走,弟兄們趕快!”秦林策馬離開送行眾人視線之後,並沒有東去通州,走京杭大運河水路南下,而是掉轉馬頭改了西南方向,往北直隸保定府而去。

陸遠志、牛大力和十名親兵立刻快馬加鞭,他們都以種種理由辭去了官職,追隨在秦林身邊——如果不是秦林嚴詞禁止,這樣做的官校弟兄還會多上幾倍、幾十倍。

“唉,紫萱啊紫萱,你看低愚兄了吧?”摸了摸胸口衣袋裏藏著的那封信,秦林心頭既是甜蜜,又忍不住焦急萬分。

張紫萱頗得乃父張居正真傳,城府權謀與徐文長這宦海沉浮幾十年的老滑頭相比也毫不遜色,甚至更為高屋建瓴,只是她關心則亂,這次聽聞朝中風向有變,她來信說在家守孝三年不與秦林相見,便是想把秦林摘出去,免受張家連累。

殊不知秦林哪裏怕受什麽連累?他自己還要挖空心思去騙一頓廷杖呢!

刑部侍郎丘橓與南鎮撫司張尊堯已在三天前率領緹騎出京,為免受同情張居正和江陵黨的朝野勢力牽制,他們星夜兼程而行,秦林卻必須等著發配的聖旨,只好晚了三天。

他還能追上去嗎?

湖廣荊州府治江陵城,萬裏長江繞城而過,千百年來古城有太多太多的傳奇,而過去的十多年裏,太師首輔張居正毫無疑問是這座城市最大的驕傲。

張居正為政寬猛相濟、勵精圖治,從朝廷到民間一改嘉靖年被倭寇和北虜輪流欺負的頹勢,漸漸有了萬歷中興的眉目,所以江陵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牛氣沖天的告訴別人:張太師是我們街坊,小時候我還和他一塊搬過螃蟹、捉過螞蚱!

這句話說出口,往往會立刻收獲許多敬仰的、羨慕的、驚奇的目光。

張居正的生平,更是被江陵人編進種種或真或假的傳奇裏面,什麽張太師出生時打雷閃電,小時候指地出泉水之類的故事,老人總在年幼的兒孫們面前津津樂道,而坐落在城市中間的那座太師府邸,也就成為江陵人心目中一種類似信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