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3章 函谷關

白駒恰則來空谷,青牛早已出函關。

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巍巍雄關腳下,滔滔黃河浪奔浪湧,不知淘盡了多少千古英雄氣,古老的關城歷經了兩千年的滄桑,如鐵雄關卻鎖不住天命改移、盛衰興替,定都關中的歷代王朝,暴秦、強漢、盛唐盡隨雨打風吹去。

雄關漫道,十余名騎士信馬由韁的緩緩自關東行來,為首之人年紀二十多歲,穿件紫色的團花員外袍,騎在馬背上左顧右盼,滿臉賊忒兮兮的壞笑,活像個土財主家的浪蕩少爺,唯獨一雙眼睛分外明亮,打量那古老的關城時,些許精光一閃即逝。

“瞧你那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花花大少呢!”白霜華對秦林嗤之以鼻。

“我這叫紫氣東來過函關。”秦林很不知廉恥的提著衣服抖了兩下,當年老子過函關紫氣沖霄,咱們秦長官追慕先賢——其實是他昨夜在客棧聽人提及,才換了件紫色的衣服。

一行人在徐州登岸改走陸路,沿著商丘、開封、洛陽、澠池之間的官道逶迤西行,路上見識了不少中原古城的風貌,先過崤關,再過函谷關,函關以西就是表裏河山的關中之地了,從風陵渡過黃河,北岸便是蒲州地界。

秦林在函谷關前勒住馬,只見關城廢舊不堪,磚石斑駁不知是哪年月的古董,幾名巡檢司的步弓手吊兒郎當的站在關下,兩個稅丁懶洋洋的斜靠在關門洞裏。

見秦林看個不休,一名稅丁高聲叫道:“兀那客人,有貨只管來交稅,東看西看作甚?”

秦林跳下馬,拱手問道:“幾位校尉,敢問這關城為何如此破舊?鼎鼎有名的函谷關,看起來都快要垮塌了。”

稅丁聽他呼為校尉,倒也有幾分受用,笑道:“老爺在這裏守了十幾年,你倒是頭一個這麽問的,關城修不修是官府的事情,咱管他作甚!”

對答驚動了關內,一名青衣紗帽關吏打扮的中年人緩步走出,飄飄然有出塵之態,朗聲道:“大明朝定都京師燕雲之地,無須像漢、唐那樣固守關中,而大明之宿敵在漠北,要守也是守北面的雁門關,這函谷關自然形同虛設了。”

哦?秦林眉頭一挑,他剛才也就隨口問問,沒想到小小稅吏竟熟知天下兵勢,實在叫他刮目相看。

“受教了。在下秦木槿,敢問先生高姓大名?”秦林留了個心眼,畢竟這裏靠近蒲州張四維的老窩了。

關吏笑笑,“在下尹賓商,號為白毫子,湖北郢中人,不願考那死腦筋的八股文,所以效法先祖在這裏做個關吏,閑來遊歷關中形勝、塞北風物,倒也悠遊自在。”

白耗子?秦林忍住笑,道聲久仰久仰,和他慢慢攀談,心下越發驚訝起來,這人對兵法韜略的理解竟相當精妙,陰陽互生、奇正相濟,似乎不在戚繼光、俞大猷之下。

尹賓商大約是在函谷關呆久了,很長時間沒遇到談得來的,碰上秦林這麽個能談兵的人,只覺相見恨晚。

“原來先生是尹喜之後,必是以道家之學融匯兵法了。”白霜華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運功放粗了聲音。

秦林一拍腦門,這才曉得了此人來歷,當年老子騎青牛過函關,被關令尹喜苦苦挽留,只好寫下五千字道德經才飄然過關,尹賓商就是尹喜的後人,這淵源可夠長遠的。

尹賓商心情極好,走到裏面去,捧出一部書來,封面上寫著《白毫子兵》,秦林翻開看看,只見開篇明義就寫道:自古不謀萬世者,不足某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秦林和白霜華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這人或許還欠缺實際練兵的經驗,但對兵法韜略的理解,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

“兩位不是什麽普通客人吧?”尹賓商突然湊近了低聲問道,頗為狡猾地笑了:“若是尋常商賈,豈能看懂我這《白毫子兵》?木槿兄身帶殺伐之氣,煞氣之重神鬼辟易,雙目熠熠有若電光,想必就是貶謫蒲州的錦衣秦太保!”

哦?秦林眉梢一揚。

白霜華雙腳不丁不八,暗暗將第八層白蓮朝日神功運到巔峰,不動聲色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又是何人?”

“眉目如畫、英氣勃勃,殺氣不亞於秦太保……”尹賓商打量一番,笑道:“夫人一定是魏國公府那位將門虎女了!”

原來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白霜華嘿嘿一笑,悄悄收了掌力。

呼……尹賓商長出一口氣,他早已汗流浹背,連腿彎兒都有點發軟了,不管什麽兵法大家,他現在手中可沒有一兵一卒,魔教教主要取他性命那是再容易不過。

“尹頭兒,這是你的客人?該收的稅我們還是要收噢!”一名稅吏見秦林和尹賓商說個不休,不耐煩地提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