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9章 師法老泰山

秋高獸肥,正是行獵的好時節,蒲州城東王官谷中條山麓,一隊鮮衣怒馬的騎士正彎弓射獵,六名蒙古武士左右包抄,連珠箭不停射出,將野獸往中間驅趕,七八位喇嘛前後遮攔,一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精芒四射,實乃內功精湛的密宗高手。

全隊正中,被十余錦衣緹騎緊緊簇擁著,嘴角掛著點兒壞笑的家夥,正是奉調蒲州戴罪立功的秦林秦長官!

這飛鷹走犬的架勢,還真是煊赫逼人,誰能想到秦林半個月前還黑如煤炭,蒲州各顯貴世家避之不及,無論走到哪裏都吃閉門羹,現在卻如此意氣風發?

自打張允齡“病故”,蒲州的局勢就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但有心人很容易體會出來:首先是錦衣總旗桂友驊不知怎的就跪在秦林府門外頭,痛哭流涕的說是要負荊請罪,接著蒲州知州黃志廉前來投帖拜會,然後王崇古府上幾個待字閨中的侄女孫女,以閨蜜身份前來拜訪張紫萱,最後同州馬自強馬家、蒲州楊博楊家也都找了個借口派人過來。

這些關中豪門世家傳承百年甚至更久,觀看風色的眼力勁兒那是一點兒也不缺,張允齡外有兒子做著首輔大學士,內則在蒲州苦心經營,勢力盤根錯節,秦林被削去一切官職典恤,就帶著十來個隨從輕身到此,那時候當然誰也不看好他,估計這人在蒲州的鐵桶陣裏,也就輾轉沉淪下去,再沒有出頭之日了。

孰料在風陵渡,在王官谷,在絳州衛,在同州渭河邊,少師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秦林卻越戰越勇。賭賽渡河,隱收父老民望,王官谷小挫少師府兇焰,絳州衛逼得張允齡的內線畏罪自盡。到了同州,本來是少師府同黨的威德法王,然被秦林翻掌間收服為己用,最後,連張允齡本人都不明不白的一命嗚呼!

當然,局勢還沒真正明朗之前,這些老奸巨猾的豪門還不會做出太明顯的舉動,只是讓支派親眷過來探探風色,畢竟張家有個做著首輔大學士的兒子。張四維在京師執掌朝綱,手握軍國重權,雖然父喪照規矩要離職丁憂,但焉知他不會突發雷霆之威,將局勢一舉翻轉過來?

至於王崇古那邊,讓侄女孫女過來更是一點壓力都沒有。老王嫁給張允齡那妹妹早就死了,外甥畢竟是外甥,張四維又不姓王——秦林和張紫萱私下計議,都說哪怕王崇古那妹妹還沒死,結果也不會有多大變化的,徐階為鬥垮嚴嵩能舍了親孫女,王崇古又何惜一妹?

秦林過得這麽順風順水,卻沒有急著奔走拉攏,把那些急著打探風色的有心人晾在一邊不管,好整以暇的過起了悠閑日子,每天不是出城行獵,就是登山賞景,張紫萱則和王家幾位小姐談詩論文,很做了幾首清麗脫俗的詩詞,儼然還是當年那位滿腹錦繡文章的相府千金。

秦林縱馬疾馳,那馬前蹄在地上淺淺的小坑裏踢了一下,馬背稍稍有些顛簸。

“秦將軍,秦將軍當心!”額朝尼瑪緊緊跟在左邊,見狀就差點飛身下馬,把自己墊在秦林馬蹄下面了,那副忠心護主的樣子真正難描難畫。

沒辦法啊,雖然秦林發信去歸化城,阻止三娘子和威靈法王的舉動,然而誰能打包票?黃白兩教氣運消長、紮論金頂寺數百年歷代先賢的傳承,可都系於一身,額朝尼瑪實在不敢叫秦林有半點閃失。

“秦長官格象救駕單騎破陣,軍中呼為無敵秦一槍,馬背上功夫自是俊得很,大喇嘛未免杞人憂天啦。”桂友驊緊隨在秦林右邊,馬屁狂拍,法螺不要命的嗚嗚吹。

身為錦衣總旗,桂友驊約略知道點張允齡遇害的真相,差點沒把他膽子嚇破,沒有盯住秦林,無論如何,死了老爹的首輔大學士都不會饒了他,走投無路之下,這廝竟然把臉皮一抹,投到秦林門下來了。

秦林從不理會桂友驊,把他當作空氣似的,錦衣弟兄們也不待見這家夥,不過架不住人家臉皮厚啊,整天像條癩皮狗似的追隨左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永遠端著副笑臉。

哲別為首的六名蒙古武士分左右張開,兜轉了一個大圈子,將走獸圍攏過來,老遠就扯著喉嚨喊:“來了來了,主人仔細放箭!”

秦林盯住只毛色漂亮的艾葉花斑大豹,雙目睜開精光迸射,襠勁一夾便沉腰坐馬,雙手開弓如抱嬰兒,寶雕弓搭上金鈚箭,當真是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一溜兒寒光直射過去!

中!眾隨從齊聲叫喊。

“秦長官神射!秦長官……呃……”桂友驊的馬屁卡在了喉嚨口。

但見那金鈚箭離了梅花鹿足有五尺遠,花豹被嚇了一跳,兇狠地看了看這邊,然沒有跑,而是張牙舞爪的作勢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