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9章 義不受辱?(第2/3頁)

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圍繞一個目的,那就是把自殺弄得像一起謀殺,從而陷害徐文長!

也只有這個分析,能夠解釋他為什麽甘願接觸花粉癬的過敏源,能夠解釋沾有毒藥的紙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紋。

“且慢!”顧憲成心思靈便,發現了其中的漏洞,自以為得計的冷笑道:“秦督主,你休得妖言惑眾,徐渭也是後來才受邀過來的,連志清事先並不知道,他怎麽就能提前準備好毒藥隨身攜帶?”

“對對對,一定是東廠從中做了手腳!”江東之和李植也紛紛附議,氣憤憤地看著秦林,做出一副“你別想瞞過我”的表情。

羊可立也想附和,可秦林嘿嘿冷笑一下,這廝立馬把腦袋往後一縮,閉上嘴不說話了——被嚇怕啦!

別人倒也罷了,徐辛夷沒什麽心機城府,杏核眼眨巴眨巴,迷惑不解地道:“好像也有點道理,連志清為什麽把毒藥帶在身上,難道他早就想自殺?”

馮璞眉頭微皺,這樣解釋,未免和前面那“感冒鼻塞”一樣,顯得有些強詞奪理了,只怕難以服天下悠悠之口。

秦林笑著搖搖頭:“他當然不是想自殺……至少在赴宴之前應該還沒想到,陸胖子,別傻站著啦,說說牽機藥的主材,也即是生馬錢子的藥用。”

陸遠志咳嗽兩聲清清喉嚨,朗聲道:“馬錢子,又名番木鱉,味苦性溫,有毒,功能散血、消腫、止痛,主治風痹疼痛、各色瘡癰,內服須經炮制,生馬錢子劇毒,常用以外敷瘡癰,去風毒。”

徐辛夷恍然大悟:“嗨,原來也是治他花粉癬的外用藥!”

那可不是嘛,連志清有頑固的花粉癬,而且比較嚴重,這種情況下,試試比較偏的方子也分屬正常,正好生馬錢子可以作為癰疽腫痛的外用藥,這在中醫理論上叫做以毒攻毒。

只不過後來他沒有用這玩意兒治病,倒用它來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恐怕開這味藥的時候,也遠遠沒有想到吧!

連志清用治花粉癬的藥來自盡,以圖嫁禍於人,結果因為身患花粉癬,不該接觸沾滿百花粉的蓮鞋來玩妓鞋傳酒,反而又暴露了他的企圖,讓秦林在迷霧中找到了真相,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天道循環,冥冥中似有注定呢?

“我想,以東廠番役的能力,要找到連志清何時何地找何人看病,買了馬錢子這味藥,需要的時間不會太長吧!”秦林淡淡地道。

霍重樓雙手抱拳:“十二個時辰找不到,屬下提頭來見!”

馮璞是最高興的,終於大案得破,他這個順天府尹算是輕松了,趕上前作揖打躬,沖著秦林大吹法螺。

顧憲成和朋友們面面相覷,知道這件事不會再有曲折了,東廠的能力擺在那裏,在已經明確偵破方向的前提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賣藥給連志清的人,想借此做什麽文章,只怕不能了。

連家那老仆聽完連志清自殺的結論之後就僵立當場,良久才撲地大哭:“小主人啊小主人,你怎麽想不開啊,為何棄了老奶奶獨自去了……”

“也許是被常小侯爺痛毆,連賢弟義不受辱,以死明志吧。”顧憲成老著面皮,說罷自己先臉紅了。

“被常胤緒毆辱固然算一個方面,他身患花粉癬,又連續三屆科舉都名落孫山,這些都是原因。”秦林並沒有替朋友開脫的意思,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想來各位先生都心知肚明,至於他為什麽甘願拋下妻兒老小一死了之,幾位先生只怕不能置身事外吧?”

江東之、羊可立、李植互相看看,神色都尷尬無比,剛才大家說得興致勃勃,什麽武死戰、文死諫、拼將一死報君王,其實是鼓勵連志清去煽動國子監監生們來個公車上書,把徐文長弄倒弄臭,沒想到這人一根筋,竟走了絕路。

說起來,連志清提到死之後,他們仨也沒當回事,還大包大攬說什麽汝老母吾奉之、汝妻子吾養之的話來……唉,什麽文死諫,什麽泊羅江邊屈大夫,大家嘴上說得厲害,怎麽這連志清就當真了呢?

江東之、羊可立等人倒也不是天良泯滅之輩,只不過一直認為自己所作所為都是正義的,這次竟鬧到如此地步,再也不能自命正義了,真是叫他們情何以堪。

徐文長看著連志清的屍身,盡管此人有意陷害他,徐老頭子卻沒有什麽憤恨,反而眼神中帶著悲憫,喃喃地道:“有時候,口舌筆墨殺人,比刀槍劍戟還來得厲害呀!”

顧憲成等人羞慚難當,一個個低頭不語。

“諸位先生,連志清已先走一步,你們要不要也來個義不受辱?本督拭目以待哦……”秦林冷笑著問道。

“才、才不,顧某留有用之身,和你這奸佞鬥到底!”顧憲成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沒什麽信心,和三位朋友一塊落荒而逃,身後像有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