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久別重逢

朱應楨看見秦林的一瞬間,酒醒了四五成,掙脫兩名家將的攙扶,笑呵呵的拱拱手:“幸、幸不辱命。”

秦林很隨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小朱越來越長袖善舞了,不錯不錯。開朗點,笑一個……這樣就對了,想來先定襄王在天有靈,也會頗覺欣慰吧。”

朱應楨還帶著幾分酒勁兒,咧開嘴傻乎乎地笑起來,當年陰郁、膽小怕事的年輕人,現在總算有了點朝氣蓬勃的樣子。

秦林不禁莞爾,朱應楨這個朋友還是很不錯的,剛到京師不久就把草帽胡同的一套大宅邸拱手相贈。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換成後世的房地產廣告啊,鐵定是“京城一環內絕版尊享奢華豪宅,距承天門步行不到五分鐘,北望紫禁之巔,笑看京華煙雲!”

如果說朱應楨最開始贈送宅邸的舉動,還有趨吉避兇的功利色彩,那麽後來和秦林聯手,經歷種種波折,雙方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至交好友,現在更作為秦林在京師最為重要的盟友之一,成為他聯絡勛貴和士林文官的代言人。

秦林以前對勛貴集團,主要由徐辛夷徐大小姐出面聯絡,她是南京魏國公之女,京師定國公徐文璧的堂妹,和武清侯府乃至李太後存在姻親關系,又性格開朗、手面豪闊,倒也頗為得力。

而士林文臣方面,徐文長徐老爺子這個當初的江南第一才子,後來的頭號紹興師爺,也足夠長袖善舞,極能縱橫捭闔。

現在徐文長遠赴漠北,徐辛夷又身懷六甲,諸事就有許多不便,秦林著意培養孫承宗和徐光啟,但這兩位只有秀才身份,年紀太輕、聲名未顯,暫時還不夠分量。

朱應楨既是根正苗紅的成國公,響當當的頭號勛貴,歷年來又謹慎小心,名聲非常好,性好附庸風雅,和京師的一班兒文學之臣還算談得來,自然成為了秦林聯絡各方的代言人。

對這種廣通聲氣、四方響應的局面,朱應楨本人也樂此不疲,就算不能像爺爺朱希忠那樣紅極一時,至少也能在京師朝野略為展布風雲雷雨,比起困坐府中當個混吃等死的空頭國公,實在要好太多。

更何況,秦林年紀輕輕便到了這般地步,焉知將來不會更進一步?朱應楨也有可能走上更高的位置——盡管他私下想想,覺得這種可能性不算太大,已經封到超品伯爵,少傅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提督東廠,再升,總不會去做司禮監掌印啊!

不過,將來的事,誰說得準?朱應楨心底隱隱有所期待,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秦林又抓住朱應楨的胳膊,用力搖了搖:“這幾天辛苦了,來人,給你們國公爺弄碗醒酒湯!哈哈哈,再過三五日,朝中就會勝負分曉,張鯨那王八蛋,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久了!”

天台先生耿定向,黃安三耿之首,曾攻訐權傾一時的奸相嚴嵩,從而聲名鵲起,後來在福建巡撫任上多有建樹,又著《冰玉堂語錄》、《天台文集》二十卷及《碩輔寶鑒要覽》、《四庫總目》,門生故吏遍及天下,深受士林清流推戴,已是眾望所歸的泰山北鬥。

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天台先生和他的弟弟薊遼總督耿定力耿二先生,實則秦林夾袋中人物!

此番秦林已在京師成功激起了勛貴和文臣集團對張鯨的不滿,耿定向升任右都禦史便是計劃的最後一環,這位天台先生沿途馳書門生故吏和余懋學等清流至交好友,聯絡布置、多方籌謀,即將挾海濱風雷之勢,萬裏北上長驅入京,在外朝發動攻訐張鯨的驚濤駭浪,必將這權閹一舉擊倒!

饒是秦林城府深沉,此時心情頗佳,在同盟兼好友朱應楨面前,便約略透了點口風。

朱應楨大約是喝多了,這會兒後勁又湧上來,大著舌頭含含糊糊的應了兩聲,沒注意秦林提到的扳倒張鯨,倒是聽清楚了醒酒湯,把手一擺:“我沒醉,秦兄,咱們去群芳閣再、再擺台花酒,好好高樂一場……”

秦林眉頭皺了皺:“非常時候,還是不要了罷,須防備有人狗急跳墻。”

可朱應楨的興致非常高,模糊不清地嘟噥了幾句,又回過頭,偏偏倒倒的走回人群中,舉杯高聲道:“今日之會,有名花卻無美人,算不得高樂,不如同去群芳閣,醇酒美人為長夜飲!”

劉廷蘭、江東之立刻眼睛發光:“群芳閣的山西大同府姑娘,那小腳裹的,嘖嘖嘖……”

明朝原本規定官員可以請妓女宴飲,但不能留宿青樓,不過萬歷年間世風奢靡,誰還管得了那麽多?終日在勾欄瓦舍流連忘返的官員,可不止一個兩個。

尤其是文人輩,最為自命風流,提到青樓楚館,十個有八個是眼睛都變綠了的。

酸翰林、窮給諫、吃光當盡都老爺,靠著微薄的俸祿和沒個準數的冰炭節敬,家裏底子薄的清流文官平時都過得相當節省,這會兒有家財萬貫的成國公當冤大頭請大夥兒往青樓走走,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