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殺盡倭奴覓封侯

遼陽,欽差督師行轅。

一大早,李昖照例帶著三位宰輔重臣叩轅門問安,值守的錦衣官校態度還算客氣,把他們請到花廳裏頭,落座奉茶。

正巧秦督師麾下親信陸遠志從庭前走過,尹鬥壽趕緊站起來拱手問道:“秦侯爺起來了麽?勞煩通傳一聲。”

“早著呢,咱們侯爺操勞國事、夙夜憂惕,夜裏老深才睡下,早晨總是起來晚的,還不都是為了你們朝鮮惹出來的這遭,對吧?”陸胖子呵呵地笑著,胖臉上的表情很欠揍。

眼睜睜地看著這廝揚長而去,尹鬥壽裝了滿肚子氣,小聲抱怨:“什麽操勞國事,只怕是和兩位寵姬在床上操勞!”

尹鬥壽是飽讀詩書的朝鮮儒家門生,這回真被氣壞了,才把平時無論如何都不肯說的話脫口而出。

“尹兄噤聲,當心隔墻有耳,被人風言風語傳幾句,壞了我主的復國大業。”李山海不鹹不淡地說這麽兩句,端起茶碗撇撇浮沫,故意在國王李昖面前,顯得自己比尹鬥壽心性持重。

柳成龍滿臉苦笑:“李兄,尹兄,秦督師如此作為,難道光復三都、廓清八道的大業,竟能托於此人?我看大明朝爭激烈,所用督師浪得虛名,咱們還得重用李舜臣等忠君愛國之士,徐圖恢復。”

李舜臣確實很能打仗,柳成龍加意提拔他,公心之外也有私心,因為李舜臣是他的親信。

國王李昖神情木然的坐在椅子上,茶水騰起的熱氣讓他的臉更加模糊,已落到亡國的境地,手下三位重臣還在勾心鬥角,他該大哭一場,還是幹脆一頭碰死算了?

秦督師架子大,早晨睡懶覺,朝鮮君臣卻不得不一大早跑來,等在廳上枯坐。

日上三竿,茶水換了幾遍,都寡淡得沒味兒了,終於後堂傳來一叠聲地喊,李昖等人精神一振:秦督師總算出來了!

秦林蟒袍玉帶而出,玉帶上沒掛那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兒,手裏也沒搖泥金折扇,倒是腰間多了柄七星寶劍,九龍玉帶也不像尋常官員那樣束而不系、松松垮垮地懸在胸腹之間,而是以武將戎裝的方式緊緊紮在腰間,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加上凝練有若實質的眼神,盡顯漢官威儀、英武氣象。

怎麽今天秦督師好像變了個人?朝鮮君臣暗暗納罕。

時至今日,李昖早不顧一國之主的體面了,反正除了三大臣也沒外人在這裏,他直截了當地跪在秦林腳下,連聲哀告:“小邦淪陷日寇之手,萬民倒懸、生靈塗炭,渴求王師之情,實如大旱之望雲霓、嬰兒之盼父母……且小兒臨海君、順和君被日寇俘虜,恐日久有變,則小邦綱紀不存,天朝威嚴何在?”

前面愛惜百姓的話都是幌子,後頭一句才是他的真心話,日寇襲來,國家淪陷之際,李昖離國逃往明朝避難,臨海君、順和君兩位王子被俘,日本如果利用這兩位搞個什麽監國,或者幹脆登基,再遙尊他為太上,效法宋高宗南渡故事,那李昖才傻眼了呢。

正所謂主辱臣死,李昖鬧到這步田地,三位朝鮮大臣也不能安安穩穩坐著了。

李山海聲淚俱下:“日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晉州被屠,百姓死者六萬余,督師督師,何忍坐視?”

柳成龍軟硬兼施:“聞得督師平台召對,允諾五月平朝,如今遷延拖沓,豈不是欺君之罪嗎?”

尹鬥壽怒發沖冠,合身往秦林懷中撞去,伸手就拔他腰間佩劍。

莫不是要學藺相如澠池會上劫秦王,逼秦督師從速出兵?

李昖、李山海和柳成龍齊齊大呼:“不可!”

秦林兀自笑嘻嘻的,瞧著尹鬥壽作何舉動。

卻見尹鬥壽搶到寶劍,立馬倒轉過來橫在自己脖子上,瞋目怒視:“秦督師如不答應發兵,尹鬥壽一腔熱血,即濺於督師之身!”

你死了才好!柳成龍和李山海大大地松口氣。

秦林不慌不忙笑容可掬:“尹議政何必如此?本侯這寶劍甚是鋒利,你拿穩了,小心割破脖子。”

話音剛落,尹鬥壽果然覺得脖子涼涼的,伸手去一摸,有血浸出,嚇得他面如死灰,趕緊把劍拋下。

秦林輕輕巧巧接住劍柄,重新插回腰間鞘中,瞅著尹鬥壽呵呵直樂:朝鮮君臣要真有伏劍自刎的剛烈,早就和日軍拼命戰死沙場了,何必如喪家犬般遠逃千裏?

鬧了老大一場沒趣,李昖也沒臉待下去了,朝秦林長揖到地,轉身就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拿袖子抹眼淚:“總是我朝鮮命中該有此劫,天兵天將久久不發,我事天朝為君父,督師卻不肯待我為赤子!”

李昖雖然窩囊廢,對中國還是忠心耿耿的,被欺負之後立馬就找中國求援。

聽他說得可憐,秦林就笑了,看在他這點忠心上,招招手:“回來,誰說本侯不肯發兵?本侯即刻就要揮師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