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蹴鞠

花香漫野,草長鶯飛,又是春一載。

在中巖寺下寺的講經坪上,正要進行一場蹴鞠比賽。

蹴鞠,是一項先秦時期即流行的古老運動,並演化出許多種比賽形式。在唐代之前,其以對抗性強的雙球門式為主,雙方球員各司其職,在場上絞殺成一片。球到之處人仰馬翻,一場比賽下來,鼻青臉腫,甚至斷腿破頭的也不稀奇。另有一種比較文雅的單球門式,主要供文人和女子玩耍。

說白了,那時的雙球門蹴鞠,與後世的足球比賽十分相似,但對抗性要超過橄欖球。而單球門比賽,則在規則上類似排球、在技法上類似藤球,在得分上類似籃球……

到了宋代,蹴鞠發展成為國民第一運動,號稱是‘若論風流、無過踢球’,能踢一腳好球,被認為是最光彩、最有面子的事兒。參加比賽的主體,不再是軍卒和崇尚勇武的貴族,而是上至皇帝王公,下至平民百姓。尤其是文人的熱衷,使比賽的競技性和表演性,漸漸取代了對抗性和軍事性。雙球門比賽不再受寵。取而代之的,是單球門的‘築球’和無球門的‘白打’。

眼下在中巖書院舉行的,便是一場築球比賽。

這項運動發展至今,已經有規有矩,十分成熟,比賽之前,人們預先用白灰,在空地上畫出一個長十丈,寬五丈的矩形,再用一道中線一分為二,分成兩個方形的半場。在中線的中點處,立著兩根的兩丈多高的竹竿,竹竿上結一網,網上留直徑約為一尺的洞,美其名曰‘風流眼’。比賽雙方只有踢球洞穿風流眼,才算得分。

兩個半場名喚左軍、右軍,比賽雙方分列其中,不得越界。左軍中共七人,隊員分工明確,有球頭、蹺球、正挾、頭挾、左竿網、右竿網、散立,皆穿紅色錦襖、著褲、著牛皮軟靴,其中球頭戴長腳襆頭、其余諸人戴卷腳襆頭。右軍亦如此,只是皆穿青色錦襖,與左軍區別分明。

在場邊還有三名裁判,曰‘社司’,在場外,各軍還有各自的教練,曰‘部署’、‘校正’。如此正式的比賽,裏外三層的拉拉隊自然少不了。比賽還沒開始,雙方的拉拉隊便開始呐喊助威,給自己的隊伍打氣,與後世的體育比賽,沒有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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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乃是一年一度的‘上三班’與‘下三班’對抗賽,自然毫無疑問的成為書院的焦點之戰,不僅吸引了全院師生,甚至連甚少拋頭露面的山長女公子王弗,和被書院學生視為精靈般的蘇小妹也都前來觀戰。

王方也來了,這位老先生無恥的利用特權,占據了最好的觀戰位置,還讓人鋪上席、擺上幾,與幾位年長的教授,品著美酒佳肴,愜意的欣賞比賽。

辰時一到,擔任社司的杜教授,抱著比賽用鞠來到球門下。只見那鞠褐色渾圓,以充氣豬膀胱為裏,以實料輕裁的十二片熟硝黃革為表,不露線角、密砌縫成,碎湊十分圓,正重十二兩。無論是形狀、重量還是腳感,都與後世的標準足球相差不大。

他將雙方球頭召集到面前,左軍上三班的球頭,是一名身長六尺開外、有著健康小麥色皮膚,劍眉朗目,英氣勃勃的青年,正是已經十七歲的陳三郎。

陳恪的身高已是鶴立雞群了,但右軍下三班的球頭,卻愣是比他高出近一尺。這又黑又壯的一座黑鐵塔,一臉苦大仇深,看上去得有三十開外。但他一開口,卻管那陳三郎叫‘哥’:“三哥,比賽場上無父子,咱可不讓你!”不是陳家五郎又是誰?

“擔心你自己吧!”陳恪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廢話少說,兩位抓鬮、挑邊開球吧。”社司大人不耐煩了,伸出手來,掌上有兩個紙團。

陳恪讓五郎先抓,五郎便隨手拿起一個,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個‘邊’字,便道:“我們要右軍。”這種踢高球的比賽,風向是有一定影響的,自然要選擇有利己方的一邊。

下三班挑了邊,自然由上三班開球。

待山長親手點起線香,一聲鑼響,陳恪便用足弓將球傳給了擔任‘散立’的宋端平,宋端平接住,再用膝蓋傳球與其它隊員。期間球不落地,經過三次觸球,又回到陳恪面前。

這一系列傳遞,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皮球不疾不徐、穩穩當當,使他踢正部位的難度降到最低。

只見陳恪氣沉丹田,拿捏好力道,掄起大腳,腳背擊球,那褐色的皮球,便劃一道優美的弧線,堪堪射過了三丈高、一尺左右的球門。

上三班的拉拉隊,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陳三郎的‘飛虹球’,果然名不虛傳!

但見那球過風流眼之後,落入右軍陣中,由一名‘散立’高起一腳穩穩接住,皮球像黏在他腳上一樣,被他輕輕推出,不疾不徐的傳給隊友,如是兩次,調整到最佳的方位,以最佳力度,傳給了陳五郎,期間依然球不落地。